唐宛虽然已经是看惯了这样的早晨,但是依旧喜欢。他带着笑意,走进厨房,准备烧水准备早餐。
和匀躺在床上,他没有起来,盖着被子,但是却也没有闭着眼睡着。
他睁着眼,看着修长的青年身影淹没在晨光之中,然后又被门掩上。
这一刻,他的心莫名的酸楚。好像他是终究会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
他翻了一个身,把脸埋到枕头之中,闭上眼,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好像这样就不会面临这个世界的残忍。
其实唐宛真的有很多的东西不知道……
就像是现在这样。
他整夜整夜都睡不着。因为他的心口一直在疼。他被迫一直徘徊在清醒和睡梦之中。有的时候他一夜能做五六个梦,虽然都不记得梦中都有什么,唯有疼痛绵绵不绝。
可是,他不想告诉唐宛。
他亲眼见到他第一次发病,也就是心绞痛的时候,青年是如何着急。那种焦虑他不想要青年再度体会。
而且……
就算是唐宛不说,和匀也能知道这个家的艰难。
没有哪个人家能够这样,五六年都没有进项还挺着。就算是他们家。
唐宛从来没有告诉他他们家的钱都从哪里来,哪些米面是谁送来的。但是和匀也能感觉到,这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不然,唐宛今年怎么会想到要种菜呢?
虽然他是想要把这些事情都瞒着唐宛,可是和匀有的时候也涌起了一些暴躁。他过后很清楚他这样是不对的,但是现在他只想要破坏。
他第一个想要破坏的就是这个破败的身体。
明明知道唐宛会伤心,但是就是无法抑制这样的想法。他总是想要在寒夜里起来,走出门去,向着后山。然后长风拂面,寒凉侵体,唯有这样,他才觉得心中的郁气出了一些,连心口也没有那么疼痛了。
而之后,他就会生病。青年就会守在他的床边,陪着药,用尽方法哄他开心。不过,就算是唐宛不哄,他也会乖乖地喝药。嗯……算是清新之后的补偿吧。
他最近刚刚想到了和青年一起睡。因为也许在唐宛的怀中他就能睡着吧。
然而,并没有。
不过做的梦少了。只有一两个了。
早上,两人坐在一起喝粥。当然,和匀除了喝还要喝一碗药汤。这一次他喝药的时候唐宛还有些微词。
“你怎么能这样就起来呢?以后乖乖睡觉!起夜要穿衣服,不然你也不至于要喝这一碗苦药!”
和匀:“……”
算了,他还是接着喝吧。
不知道是什么奇怪地轨迹,随着他的长大,唐宛渐渐变得啰嗦了。这种啰嗦让和匀想到了所谓的更年期,莫非……少年到青年也有所谓的更年期吗?
唐宛要是知道和匀这么想,非要打他不可,就算是不打,也要把这药变得苦一点。
让这个小子不知好歹!
以前,吃完早餐之后,和匀就要上学。当然之前肯定不会起那么晚,必须是早早地就起来了。但是现在他们却不需要这样。
于是,和匀就可以躺在他喜欢的紫藤架上,看书看完一整天。
天气越来越好了,不过因为他们这是山里,并不热。山风反而还是带着一点凉爽。时不时就下一点雨。唐宛说这是地形雨,所以天气预报里是没有的。雨一点都不大,带来一点湿润,雨过后走在后山之中,空气清新得就好像能把心肺洗涤一遍一样。
那样的山雨之后,唐宛会愿意拉着和匀,撑上伞,慢慢走在后山之中。撑伞不是为了遮雨,而只是为了防止那些挂在树叶上的水珠。
今天应该是一个晴天,正合适睡觉。
和匀躺在藤椅上,把半开的书压在自己的腹上,半醒半梦。
唐宛在田地中劳作了半日,过来的时候,先是为紫藤架阴凉满意地笑了,接着就看到了在花下睡觉的少年。
现在正是东风吹雪的时节,紫藤架上的花已经开始落了。它们开花就好像是约好了似地,一瞬间就开满了整个架上,这会儿,叶子已经抽出,而花也开始飘落。悠悠扬扬,数量还不少,给少年描出了一个柔软的紫色轮廓。
大概是足够轻吧,所以落花并没有惊扰少年的梦。
唐宛看着,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软了。
他走近少年,慢慢拂过另外一个藤椅上的落花,缓缓坐下,他探上和匀的额头。
美景固然珍惜,但是他还是要知道,那吹落紫藤花的东风是不是寒凉,让少年生病了没……
很好,没有。
他刚刚想要抽手,另一支手却覆上他的大手,拉着他的手下移,盖在了少年的眼上。
他一瞬间就能感觉到少年的眼睫就在他的手中颤动,然后慢慢停下,平稳地接触他干燥的手心。明明已经不动了,但是那股痒意一直都在,唐宛经不住一笑。
“好啦!醒了就不要装睡了。看一点书,待会就可以吃饭了。”
“唔……”
少年撒娇似地哼了哼,眼睫也是一颤。
唐宛抽手而起,笑着走开。
他的笑声爽朗得很。
“待会过来叫你。要睡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