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兄妹俩都很乖巧,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小孩子上街从不要这要那,各自有了什么好东西都会互相留着点儿。平日里要是给哥哥知道了有坏小孩欺负妹妹、敢说妹妹坏话或是抢妹妹东西,他肯定拼着一身伤也要给妹妹揍回来。等上了学,两人也慢慢长大,而兄妹间的亲密还是一如往昔。
后来,苏家父母送儿子上学的时候出了车祸,在大卡车车轮下三人一个都没逃过。
苏馨和奶奶拿了赔偿金,守着间空荡荡的屋子过着相依为命的生活。虽然哭过怨过,但老人也明白有些事只能放下。日子是比从前好过了点儿,至少这笔钱足够维持到苏馨上完大学,等毕业以后找份工作,一辈子也就那么过下去了。
但是苏馨放不下,那段时间她夜里很少能睡好,午夜梦回总是想起以前父母哥哥还在的时候,不知不觉梦里哭湿枕巾。
终于有一晚恶梦醒来,她看到床头竟然站了个身影。她甚至来不及感到惊吓,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脸庞就死命捂住嘴抑制不住地喜极而泣。
看着面前还维持在那个永远的十五岁的苏瑾,明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暖而熟悉的哥哥了,苏馨还是欣喜万分,从对方手里接过了一截线香,诚心诚意为他点燃,终究使得她的哥哥留了下来,留在了她的身边。
再后来,她发现只有她一个人见得到苏瑾,而苏瑾也变得越发偏执妄为、行为越发无所顾忌,渐渐生出了伤人之意,却已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
苏馨叙述的声音和缓而平静,以奇异的冷静将这本该死死埋葬的秘密层层剥开暴露于人前。她甚至自己都觉得奇怪,此刻自己的内心竟然如此平静坦然,空无一物。
她走到苏瑾身边,对落在身上的视线浑然不觉。
“哥哥并不是有意的,他回家后常常一个人沉默地坐着,皱着眉一点也不开心。我知道他后悔了,我都知道。他选择留在我的身边,本是就为保护我罢了,却没想到自己会变得这样。”
“小馨……”
“最初遇到那些与我有争执或冲突的人,哥哥会小小恶作剧一番来吓唬他们,却从不会真正伤到人。可是后来,哥哥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心里怒意上来了出手便不分轻重。那段时间魏宁时不时来找我说话、问我借东西,哥哥大概认为我厌烦他便要出手教训,却没想到差点害了他性命。”
苏馨脸色苍白,但是望向魏宁的目光并没有躲闪:“真的很对不起,魏宁。”她终于有勇气将一切宣诸于口,终于向他说出了迟来的道歉。不管对方如何反应,不管今后她会怎样,她总算不必将这个秘密放在心中,任它在暗黑中腐烂了。
“小馨!妈的都是我……”红着眼低骂了声,苏瑾把苏馨拨到身侧。虽然苏馨已经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但他始终是她的哥哥,她还是那个跟在他后面摔倒了只会掉眼泪却不哭出声的妹妹。苏瑾狠狠咬牙,僵硬着脸抑制着怒意:“今天落在你们手上是我技不如人!只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小馨无关!”
他明明是想护着她的,却是不想反而连累了妹妹。
“呃……笑言,那什么……”一直状况外的魏宁虽然还是有点糊里糊涂,也总算是明白了点儿。他走上前哥两好地搭上傅笑言的手臂,在先前他打过的地方轻拍了下:“都这么严肃干嘛呀,那啥,他俩这不都坦白了嘛,肯定也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啊,对吧,那……那谁?”
苏瑾别过脸没理他。
魏宁似乎被噎了下,不过他继续说了下去:“而且人家也都说了他们并不是故意的呀,是吧?”又装模作样咳了声:“都说了坦白从宽,再说这不没出什么事嘛,所以嘛,我看这事儿咱就翻篇吧,怎么样笑言?”又三两步走到苏馨那边,如往常一样安慰道:“咱和笑言也都是朋友了,饭都吃过了,我就不信他是个翻脸无情的人!”说着朝傅笑言眨了下眼,大有“你不答应就是翻脸无情小心我不放过你”的威胁之意。
苏馨愣愣地看着他。
苏瑾看了一眼魏宁,没说什么。他大概是努力克制着本能的暴虐,牙关微颤瞪着傅笑言,虽一脸不忿,却是逼着自己不再反抗,任君处置不再逃避。
傅笑言抽了下嘴角,把鞭子收了起来。大概总有些事情是难以用简单的善恶标准来衡量的,并非事事都能一刀断个干净。事主都不追究了,他还瞎起什么劲争当什么恶人。
自始至终一直在边上静静呆着如同壁画的渊衡朝中间走了几步,来到几人面前,伸手在苏瑾眼前做了个捏的动作,后者随他的动作皱眉闭眼瑟缩了下。
只见一道黑色烟气落入渊衡指尖。
渊衡敛眉,望着指尖微微施力,黑烟像活物一般挣扎扭动了几下,最终受不住压力爆裂开来化为齑粉,随风消散了。
傅笑言明显感觉到,苏瑾再睁眼时眼中暗红褪去冷静清明了不少,整个人的状态也稳定下来,忙问渊衡那黑烟那是什么。
“灵香里的毒素,用得多了会放大灵体心中的恶念,使其情绪极端失去自我掌控能力。”
灵香为聚灵返魂之物,多是为牵引死者过了那条河重返阳间再见亲人一面,好了却残余心愿安心上路所用,本是以善意所注之物,因制作原料中有难以祛除的毒物,使用时有一定限制。寻常修士也就用个片刻,时间短暂自然不会对即将往生的灵体有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