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答应过章煜么?”武樱见对方起身,若无其事的道。
玄麒闻言一滞,半晌后并没有重新坐回去,而是背对着武樱闷声道:“我恐怕要食言了。”
“当初你答应章煜之时,是否早已想到会有今日。”武樱问道。
“是。”玄麒并未犹豫,答道。武樱闻言眉头一皱,有些气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似乎不欲停留,道:“早些歇息吧。”说着便向外走去。
武樱见状从被子里钻出来,跳下床,大步跨到对方身前,道:“章煜临死不惜出卖厉王,不过是想为方敬言求个痛快,你既已答应了他,为何不能实践诺言。”
玄麒眉头一皱,强忍住心头的不快,道:“章煜和方敬言都是有罪之人,他们落得何种下场,与你何干?你作何要这般激动?”
武樱闻言道:“既然都是一死,给他个痛快又有何妨?我又没有说他们不该死。”
“你还是早点睡吧。”玄麒不欲与他纠缠,绕过他便径自出了门。
武樱心中郁结,倒并非为了方敬言,他不过是由此及彼罢了。当初武堂获罪,整个武家都被株连。他心知国有国法,但总归人也不过一死,以命相抵便罢,但株连无辜之人或对将死之人施以酷刑却是太过残暴了一些。
另外或许是因着章煜的缘故吧,他虽然对章煜并无什么好感,但对方临死之际还能为方敬言筹谋至此,也算是情深意重了。
方敬言行刑的日子将近,李离自登基后数年,从未如今日这般春风得意过。他是个能隐忍的人,但终于一挥而就之时,却也不由心中畅快。
凝和殿内。
李离交待完诸事之后,玄麟正要告退之际,却见玄麒兀自杵在殿内,她不由有些皱眉,刚欲伸手扯对方衣袖,却闻李离道:“你无需拦他,有何话想说的尽管让他说罢。”
玄麒闻言单膝跪地道:“陛下,微臣所求之事,还望陛下能三思。”
李离微微一笑,拿起书案上的一个折子若无其事的翻看着,道:“那你便再说说其他理由,说不定朕能被你说服。”玄麟在一旁一脸的焦急,不断给玄麒使眼色,可对方却并不抬眼看她。
“方敬言确实该死,不过,剐刑太过残忍,大余自立国以来都未用过此邢,还望陛下能再斟酌一番。”玄麒道。
李离闻言抬头望着玄麒道:“你言外之意,是说朕过于狠戾?”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剐刑太过残忍,未免引得朝臣和百姓心中恐慌。”玄麒道。一旁的玄麟闻言不由一闭眼,随即便闻李离将折子摔到了地上。
“你何时变得如此大胆?”李离起身离开书案,走到玄麒身边,望着跪在地上的玄麒,道:“朕想起来了。当年朕赐了武堂诛九族之罪时,你便百般求情,在凝和殿外跪了一夜。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你便开始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起来了。”
玄麒闻言心中一紧,他最怕李离提起武家之事,可偏偏此次他又惹得对方翻起了这笔旧账。
李离的声音分外冰冷,一旁的玄麟不由出了一手冷汗。她硬着头皮单膝跪在玄麒一旁道:“陛下……”
“你起来。”李离不待她说话,便打断道。见对方仍跪在那里,又道:“朕让你起来。”玄麟闻言忙道了句“是。”然后起身,她极为了解李离的为人,若是有意激怒对方,后果只会比现在更糟。
“玄麒,朕再问你一次,你是否要继续为方敬言求情?”李离淡淡的道。
半晌,玄麒道:“臣不敢。”
李离闻言冷哼一声道:“看来武堂那儿子你当真是看中的紧。”说完便拂袖而去。
待李离的脚步声走远,玄麟还一脸的惊魂未定,她一把扯起玄麒道:“我与你说过,陛下断然不会改变主意,你为什么不听。”
“你倒是了解他。”玄麒闷声道。
“什么我了解他?我看你当真是心有旁骛,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倒是不顾性命,若是你今日再坚持,只会害了武樱。”玄麟道。
“是我大意了。”玄麒也是后怕不已。自武樱入宫之后,李离便总也有意无意的拿武樱揶揄自己,对方心情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个玩笑,可若是有朝一日天子发怒,武樱便是用来制约他的把柄。
“当初我就提醒过你,救了那个孩子,必然后患无穷。如今你已然是深陷其中,往后少不了更要处处小心,勿要再有不该有的牵绊。”玄麟一脸担忧的道。
玄麒吸了口气,道:“我自有分寸,倒是你……”
“我怎么了?”玄麟有些心虚的道。对方也不看她,只略有深意的道:“伴君如伴虎。”说完便推门而去。
方敬言如期被行刑,这虽然在武樱的意料之中,他却难免心存一丝不忍,这丝不忍不是为着方敬言,而是为着章煜。
玄麒这几日对武樱刻意的疏远着,直至方敬言行刑之后,他依然不想面对对方。这日夜深回了盈顺阁,见对方屋内已然点着烛火,便忍不住上前敲门。
片刻后门被打开,开门的却是云中天,玄麒神情不由一滞。
“师父,快进来吧。”云中天忙闪身让开门口。
玄麒往里一看,见武樱坐在矮榻上,只着了寝衣,一只胳膊和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不由眉头一皱,道:“算了。”说完便转身而去。
榻上的武樱脸色一黯,却并未言语。云中天见对方走远,合上门又行至榻边坐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