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不到睿和——那便护小烬万全——
小烬帐中烛灯已灭,尉迟古直径掀了帷幔。刺鼻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尉迟古心下一紧。
习武二十余年,尉迟古从未如此惊慌失措。
他自记事起,便总有人教导他狠心从事,君王之道,已经太久不曾感触到如此刻骨铭心的痛意,久到几近忘却。
那股痛,交织着寒冷,从心底泛起,研磨着每寸肤体,又如投身淬火,无法自救。
他探上小烬的鼻息,已然微弱。小烬胸口前的大滩血迹灼痛他的双目。
小烬仿佛是察觉到了身旁有人,强撑着睁开双眼。
入目便是尉迟古含着泪的眸子。小烬没想到古哥哥会来,亦不曾想过,自己最狼狈难看的一面,让古哥哥瞧见了。
“我……”小烬呛咳几声,鲜血从口鼻中涌出,仍是坚持着道:“我不想……让你为难……”
其实若是可以,他更想告诉古哥哥,请他万要照看好睿和族人,那便是光,是他与古哥哥的光。
尉迟古面容僵持,只不停地唤着小烬。
“小烬从落地时……便,身负厄兆……如今……命数归天去,偿恩予圜则……”
小烬自打知道古哥哥便是睿和一族之长,便一直想着陪在古哥哥身边,看你受千人恩戴,万人供奉。只可惜,再无机会。
“古哥哥,你笑一笑啊……”
尉迟古勉强地笑了笑,眼泪却是止不住般打在小烬脸颊上,渲染了血迹。
“从此后,睿和,战如烟烬,再无血殇……”
小烬愿用一条性命,换古哥哥万世长青,扶持睿和走入盛世。
假若你这一生只爱我与睿和,那我便另你独选睿和。
我从不想你为难。
因为不只你爱着它,还有睿和族人,你也不仅仅是我的古哥哥,更是他们的王。
小烬闭了眼睛,嘴角处扬起一抹笑意。
尉迟古艰难地拥着小烬,喉中沙哑。
“小烬……你不要睡……古哥哥带你走。”
“你说休战……那就休战……咱们不打了,好不好?”
“往后你也一直陪着古哥哥,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小烬……”
“小烬啊……!!”
尉迟古嗓音凄厉,睿和帐中,惟剩哀鸣。
天外边霎时雷声大作,无尽的雨水散落大地。
睿和未变,只是从今往后,尉迟一族,无人再唤小烬。
他说此生,也只愿死在尉迟古一人手中,却终究抉择自戕偿国。
他说不想另尉迟古为难。
或许睿和今后繁荣昌盛,绵亘不绝,尉迟古亦可当歌百年,于世不朽,却也难再遇小烬那般之人。
尉迟古心中生恨——恨自己无力,也恨苏朝紧逼不退。
可,终究再无它法。
小烬听天由命,留予自己孤寂百年。
……
“柳大人果真名不虚传……末将堂下之言有失远见,还望柳大人莫要挂记于心。”
“李将军言重了,本官少从疆场,的确是不精于行军之计。此次剿降睿和,其中亦是参了不少侥幸。倒是李将军劳苦功高,倘若当初不是李将军对本官施些信任,今日恐怕也未可捷报。”
李将军心中一愧,忙道:“哪里哪里……当初瞧着局况不妙,一时情急,所以才会口出莽言。柳大人如此胸襟,果真令人钦佩!”
柳断笛微微一笑:“褚少将可回来了?”
李将军应道:“是,连日来奔波不断,又为齐将军劳心伤神,便先歇息了。”
柳断笛闻言颔首:“应该的,这些天苦了你们。”
李将军摇头:“国事如家事,何来辛苦二字。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
“李将军请讲。”
“久闻那睿和族人阴险狡诈,柳大人只身前往睿和驻营,如何使得睿和放还褚少将?后又如何与兆文琦兆大人相互配合,天衣无缝?”
柳断笛轻笑一下。
他自前往北齐城时,心中便早有算计。
前至睿和,以身相逼,替褚桑脱身。两国局况严峻,尉迟古自身本又孤傲不已,断然不会猜测自己后路百般,变棋不定,只会认为苏朝此刻走投无路,至此下策,不自觉地放松警惕。尔后自己刻意透露虚情,谎报自方援军十万,又使尉迟古阵脚大乱。
动身前,柳断笛曾留予兆文琦详计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