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很淡,却异常好看,那笑容就好像是透明的一般,明豔到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下额头,确定那里裹著绷带後,眉头慢慢松开:「难怪这麽痛呢,果然是被铁棍砸在脑袋上了呐……」
我原本准备了很多话想对他说,比如道歉,比如感谢。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看到他醒来,睁著那麽清那麽亮的深黑色的眼睛看著我,我所有的话,都被吞回了肚子里,而且再也说不出来。
听到他用那麽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果然是你呢」的时候,我觉得我很严重地陷落了。
「下次,不要再这样。」
结果千言万语,只化成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我对於这样不善於表达的自己感到厌恶,却也知道,这种经过十多年沉淀出的个性,真的不容易改变。
相沢看著我,眨了下眼睛,慢慢拉开嘴角的弧度,似乎是想大笑,却因为脑袋的疼痛牵住神经而无法过於放肆,「呐,那我叫你下次看到我被人围攻时不要冲过来,你做得到麽?」
他的话让我一下子怔住,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半晌後迟钝的大脑才解读出他言语中的意思,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傻,因为他忍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
笑得那麽开心,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从超过24小时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病人。
我只能无奈地摇头。
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两轮弯月,即使没有幽静恬美的月光,却仍然美得惊心动魄。
你我间的第一次 10
「赤阪,为什麽会冲过来呢?」半晌,他又问了一句,语气很恬淡,唇边笑意依然。
只是看著这样的表情,就让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如此不可思议,我几乎忍不住想低低笑出声来。
我浅浅吸了口气,让肺腑中的空气变得充足一些,然後慢慢开口:「当时,没有想为什麽。」
似乎,只是身体本能的,什麽都没有想地,就冲了出去。
相沢抿著唇,漂亮的眼睛里笑意昂然。
那天後来我们并没有作更深的交流,很多时候只是看著彼此。
相沢清醒的时候和昏睡的时候差很多,尽管仍然虚弱,清醒的他却显得很活泼。
那是和学校里的他截然不同的样子,却也和上次在cd店里的相遇不同。
学校里的他总是冷漠的,cd店里的他是安静柔和的,而现在的他,则是活泼顽皮的。
我很庆幸自己能见到他如此多的不同面,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份荣幸。
晚上,相沢的家人到了,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他们看著他的时候脸上满是担忧,然後似乎是他姐姐的人走到我面前向我道谢。
我摇了摇头,淡淡说著不用谢,然後听到床上的他轻柔地开口:「赤阪,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已经没问题了。」
他的目光中还带著笑意,很明晰很柔和的笑意,因为清亮,仿佛带著水光。
那样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让我不想移开视线,但是他的家人都看著我,让我知道自己应该离开。
我便站起身,礼貌地向他的家人欠了欠身,随後向他道别。
走出病房,医院的走廊很安静,我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从我脚下向四周散开,在一片寂静的空气里引起一阵阵回响。
像极了昨天学校的那条走廊,也是这样安静,也是这样的回声,从耳膜传到了脑海深处,那麽响那麽清晰。
隔天去上学,松田问起相沢的情况,我据实说了,他松了口气,然後点了点头。
没有老师来问这件事,班主任早上看到我的目光里带著我根本无法理解的情绪。
中午的时候,统一考的成绩公布了,底楼大厅被围得水泄不通,被松田拉著去看成绩,听到太多的人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对於结果,其实我心里是有些底的,所以并不急著穿越明显激动著的同学们去看墙上的排名。
松田却显然比我著急,拽著我的胳膊便一起挤进了人群。
我的名字并不难找,它就挨著第一名的名字被写在那里。
两个人的分数只差5分,我知道那个差距只是我没来得及完成的那道题而已。
但是心里没有遗憾,我知道就算我有时光机,倒回那个时候,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交了考卷冲出教室。
「赤阪,好可惜,如果你那时候把试题做完的话……」身边传来松田的叹息,很低的一声,没让其他人听见。
我没接话,我并不认为这件事可惜,以我的成绩,要考上东大完全不是问题。
最後看了一眼排在榜首的「相沢秀一」四个字,心里为他感到高兴。
可以直升东大对他来说就意味著可以不再来学校,不再受佐山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