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很忙,襄湘当然也很忙。老蒋要过日子,襄湘给他安排作息表;老蒋要作报告,襄湘给他写稿子;老蒋要会见学员,襄湘还得负责给学员开门,总之,老蒋很难伺候,他性情粗暴,好怀疑,爱固执己见,同时也是个工作狂。所以等到月底可以放假的时候,襄湘已经好久没跟家里联络了。
回去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
“一个小小的县令家也敢这样耍人!”二姨太拧着帕子气呼呼的说:“明明是他们先来求的,两方都说好了,到头来竟敢要退亲。”
“他们为什么要退亲?”襄湘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吃了一惊,上次回家的时候明明两家都派人说好了,只等着过些日子送了顶礼就算定亲了,怎么说退就退了呢?
“不知道!”二姨太一脸不高兴的说:“还说什么书香门第、礼仪之家?你看看他们办的这叫什么事,什么原因也不说,就派了个下人来回绝了。我们钰儿应了他们的亲事是给他们面子,不知好歹的东西,退了更好,我们找更好的,看看到时候谁丢脸。”
襄湘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这段日子一想到未来要娶老婆,就觉得脖子上肋了根绳子,一天比一天让人喘不动气。不过二姨太斗志高昂,撺掇着杜老爷再给襄湘说亲,自己还给襄湘配了两房丫鬟,想叫襄湘带一个到身边照顾,真是瞎子都看得出她想抱孙子的火热yù_wàng。
再回军校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晚上有些冷,缭乱的海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嗖嗖’的好像警笛的鸣响。
襄湘在台灯下写报告,大约7点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他已经好多天没来过了,会是他吗?犹豫了一下,襄湘还是打开了门。
门口昏暗的灯光下,高大魁梧的男人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脸上毫无表情,只是一双黑亮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桀骜。
一直以来,所有的人对萧烈的印象都是谦逊而有礼的,就像蒋校长所说的那样,他欣赏萧烈身上充满阳刚的军人气息,和一举一动中透漏出来的严谨自律。因此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不羁的样子,简直让人觉得陌生。
“老师,不让我进去坐坐吗?”他嘴角翘起,眼睛紧紧地盯着襄湘说。
望着他充满胁迫的眼神,襄湘的心脏忽然急速的跳动,那一刹那间,他觉得很不安,所以没有让步,而是呐呐的说:“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老师了。”他俯视襄湘,随意的说。
“……”
襄湘正愣神的时候,萧烈忽然推了襄湘的胸口一把,他的力气很大,襄湘整个人倒退进房间里,差点跌倒。而萧烈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进来了,回身关上房门,插上门闩,然后悠闲靠在门上。
“你,你想干什么?”襄湘抓着办公桌的桌角,仿佛这样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男人嘴角漾出了一丝兴奋地笑意,从胸腔发出的低沉的声音:“阿钰……”
萧烈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从小他就到处流浪,混过帮派,做过流氓,可谓劣迹斑斑,靠着一双手和一身胆他在道上混出了点名堂,结识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来也学着那些人识字念书。也许是上天的恩赐,他聪慧异常,具有极强的记忆力和旺盛的精力,短短几年他就从目不识丁的混混变成了才高八斗的文化人,所以英雄不怕出身低,关键是要有个好脑子。
后来他看中了黄埔军校的招生,人可以不识字,但不能不识事,今后是国民党的天下,这个军校无异于是一笔稳赚不赔的投资。
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就像一块磁铁,自己全部的视线统统被吸引,他的眼神、声音、动作、表情,一切的一切都让自己忘乎所以。跟一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相比,那人并没有多好看,但也可以称得上是个美男子,最喜欢他抿紧的嘴唇,总想着他那发白的两片唇被吮成艳丽的鲜红色该有多美。
因为从未喜欢过男人,所以最初并不晓得那是种喜欢,整整半年的时间里,每天都觉得焦虑难安,闭上眼睛全是他的声音和身形,睁开眼睛就像着了魔一样,在偌大的军校里四处搜寻他的踪影,然后躲在远处偷偷窥视。到后来渐渐想靠近他,想跟他说话,想碰触他,想……那种无法克制的yù_wàng就像幼年饥寒交迫时望着手中唯一的食物,站在他眼前,期盼他能看自己一眼。
等意识到这是爱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上等人,自己的这份见不得人的爱情太过绝望。
那时候想,即使不能像女人一样拥有他,至少要让他深刻的记住自己,就像自己深刻的想着他一样,这样才算公平。
机会来的很快,那天手中握着的枪一点也没有颤抖,甚至有些微微的兴奋,虽然那人离自己的枪子不到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