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也一样看我不顺眼,所以每每见面才会变着法儿下套让我跳,然后在一旁乐得看好戏。
我眉头快要皱成一团,兀自纠结了半天,终究忍不住开口,只是这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那个…你为什么……会看上我?”
沈梧露出一个笑来,目色温温,声音也渐渐柔和了下去:“…鸿儿是我最重要的人。”
“有了他,我才感到自己还活着。”
沈梧望着我,沉默半晌,轻叹了声:“小时候鸿儿可缠着我了,喜欢跟在我身后喊哥哥……不过你大概是忘记了。”
“没错,你说的我都不记得,所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沈梧抿了唇:“我是后来才知晓你中了百日散的毒,在那之后我遍访名医,却也只能拖延,无法根治。再后来,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了,你身体越来越差,眼看着回天乏术……”沈梧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眸色沉了下去“那时候,黎亦远来了。他说他可以救你,但条件是将你带走。”
“我救不了你,所以你被人带走了。但我没想到…”沈梧咬了牙“…百日散的解药,会让你失去之前所有记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鸿儿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吧……虽然不知道黎亦远怎么跟你解释的,但肯定不会告诉你实情。”
“……毕竟是他手刃了你的生身父母。”
“住口!”
不经思考的,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沈梧眯了眼:“鸿儿要是不信,可以自己亲自去查。”
“这十几年来,要是没有师父,便不会有今日的楚鸿。”
沈梧轻笑一声,眼底透着股冷:“要是没有黎亦远,鸿儿还在做万仞门的少门主,父母健在,不必整日里和人勾心斗角,时刻小心提防、如履薄冰……”
“你住口!”我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恶狠狠瞪着他,妄图借此般行为来平复心中那阵轩然大波。
沈梧这次意外的听话,乖乖闭了嘴。
脑袋里乱糟糟一团,像是无数乱麻缠绕在一处,如何也理不出头绪。
我不知道谁是谁非,也不知道沈梧说的话其中几分真假。潜意识里不断告诉我不要相信姓沈的一派胡言,可理智又无法对他说出的一切视而不见。
短暂的沉默过后,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知为何,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胸口也一抽一抽的疼。心脏每跳一下,便是丝丝缕缕的痛,不剧烈,却教人难以忍受。
一时间呼吸都有些不畅。
再开口时,已是哽咽:“你说的那些,我自会去查……可不论如何,他都…是我师父。”
闻言,沈梧扬眉,露出一个笑来。
☆、十一
毒宗在江湖上名声本就不好,兼之近来毒人横行,已然毁了不少村落,无数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可谓怨声载道。
虽说毒宗形式向来如此,忌惮毒宗弟子势大,若是逼得极了恐怕双方人马都是有去无回,两相牵制之下十几年来倒也算相安无事。只是毒人之祸闹得太大,许多普通人卷入其中,哪怕是在正道挂个名的门派都不可能再坐视不理。
毒宗如今俨然成为众矢之的,引来武林正派讨伐倒也是意料之中。
时至今日,我忽然明白过来,沈梧当日那句“杀了可惜”的缘由。
凭借归云宗在各省设下的情报组织,锁定毒人出现的位置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没道理连我都寻得了踪迹他们却还无动于衷。
也就是说,沈梧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解决毒人。
甚至说他根本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先前仅仅死几个村庄的人,小打小闹引不起足够关注。只有等事态扩大了,有所牵涉之人多了,群情激奋,才能方便行事。
虽说最终以最简单的方式吸引来最多的盟友,从而达到讨伐毒宗的目的,可是这般做法未免太过阴毒,传出去也是有损归云宗名声。
总之沈梧此般作为实在不像个正派弟子,甚至比某些魔道之人都要来的阴损。
想着些有的没的,沈梧已然进了房中。
“你来干什么?”我问他,语气不怎么好。
沈梧笑笑,对我的恶劣态度并不放在心上:“鸿儿下午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大事,就是在院子里转转……”忽然想到沈梧对自己的东西很是爱惜,这一点对于湖心亭那一片更是尤为明显,旁人一般是碰都碰不得的“顺便打几尾鱼。”
沈梧对池塘里那几条鱼格外珍惜,特别是上次被我无心之举屠戮大半之后,仅存的那几尾更是被人全天候无微不至地仔细照料,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有哪位翻了肚皮。
我以为沈梧会拒绝我的提议,至少也该犹豫一下,不料他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搞得我都不太好意思出尔反尔。
行至湖畔,看着亭子四角梁柱因年久失修,表层已有些许磨损,顶盖勾画的花纹不少也褪了色。与庄上其它建筑的庄严富丽不同,这里看起来格外突兀。
我便问沈梧:“这边怎么看着破破烂烂的,别是修到一半发现银钱不足就停了工吧?”
“不是的…”沈梧最近脾气简直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不论我怎么蓄意挑衅他都是这种温和态度,开口也是温温柔柔不带丝毫火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鸿儿以前喜欢在这边玩,翻修的时候我怕改了样式,他回来后会不习惯,便叫人搁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