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皆空园的‘留听阁’在园子的最深处。
需要穿过曲径通幽的竹林,再越过云深不知处的牡丹阁,转过何当共剪西窗烛的烟雨回廊,钻过君问归期未有期的门洞,最后到‘四大皆空’的匾额下面敲门,敲开了,门打开,这才是欢喜的极盛境地。
留听阁让他们折腾的金碧丹青,五光十色的,旁边叫了几个小戏,一直在吹拉弹唱,唱的是昆曲《断桥》、《梳妆》和《跪池》。
桌子上盘子都撤了,上菜一律用碗,用的还都是浙江的龙泉青瓷,说是永嘉那边都是这习惯。菜,都是永嘉会馆做的,他们送到这里,然后盛上桌,酒一律是永嘉的太雕,另外有一个粗陶瓶子,里面盛着冉庄的老白干,里面加了蜂浆。
崔碧城摆了两桌菜,外面一桌的主客是周熙,我坐里面那桌。
我能看的着他们,老崔让我来看景儿的,他们却看不到我。
外面坐的有老崔在永嘉的外庄掌柜,永嘉的几个朋友,周熙,另还有周熙在雍京的外庄掌柜,一桌人,咿咿呀呀的,说的话我有一半听不明白。
老崔做主位,他对面就是周熙。
周熙比我想的要年轻很多,看上去就大崔碧城一两岁的样子,样子很清俊,不说话,就是笑,一双眼睛水一样,看上去清澈的很,就是有点深不见底。
老崔手拿着酒杯和周熙划拳。
——“两相好!哈哈,两相好!”
他们两个人都喊出了两相好,每个人都出了两个指头,应该两个人每个人都吃一杯酒。
“来,来,来,两相好,吃老酒,一淘吃。”
周围人也跟着起哄。
周熙没说别的,只是把酒杯端了起来,和老崔碰了一下,崔碧城乐的跟吃了烟油似的,只在那边笑。
崔碧城说,手指还在那边摇晃着,“吾望侬,侬望吾,两相好,来,一人一杯。”
老崔那几个外庄掌柜都笑的嘴巴要咧到后脑勺去了。周围的人还跟着起哄,又拍巴掌又较好的。
周熙一仰脖把酒喝了,他说,“今朝这老酒吃的太多了。”
崔碧城把酒杯放在桌上,站起,上身都伸过来了,问周熙,“开心吗?开心吗?”周熙笑着点头,“开心。”
崔碧城大笑,“开心就好,只要周兄开心大家就开心,周兄不开心,大家坍台。”
我嫌他们闹的慌,让人把两道门都关上。
里屋安静,就三人,我,崔碧城的账房老姜,还有老崔的一个外庄掌柜老尤,刚从东川运了一趟药材回来。按说这个老姜和老尤还和我沾亲带故的。他们都是我舅妈那边的亲戚,是舅妈姐姐的嫂子的两姨表哥的二大爷的儿子。
老姜为人木讷,老尤稍微好一点,就是老尤刚从东川回来,今天傍晚刚和崔碧城交了账目,人还没有休息过来,眼皮有些耷拉。
他给我倒了一杯酒,笑着说,“我陪王爷喝两杯。”
我问他,“你知道周熙到雍京做什么吗?”
老尤呲牙一笑说,“这不年底了吗,周老板也要往雍京送礼,再说,他还有事求咱们崔老板呢。”
我夹了一勺子豆腐放进嘴巴里面,问他,“他要什么?不会想要收了老崔这个妖孽吧?”
老尤连忙说,“看王爷说的,他敢吗?崔老板那是神仙下凡,只有天仙儿一般的美人儿才能配得上咱们崔老板呢!谁要是能嫁给咱们崔老板,那可是上几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行善积德。那还不是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住的高楼广厦,穿的绫罗绸缎,享福享的都没边没沿了……”
……
咳咳。
老尤见我顺着眼睛瞅着他,他连忙说,“王爷您别这么看我,我心慌。”
“老尤,你和黄瓜是同乡吧。”
“呵呵,王爷说笑了。”
我说,“行了,别白话了,你快吧,周熙想让老崔干什么呀?”
老尤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周老板想谋个官职。他看上的是江南德安县七品县令这个实缺。”
我就问,“德安?德安那个县不是刚造了水灾吗?三十多万人没饭吃,前些时候我还看见浙江新任的布政使向朝廷哭穷呢。这么个地方,周熙去哪里做什么?”
老尤说,“王爷,您是不知道。周家虽然财雄势大,可是他们家几辈子就没有一个读书人,没有共鸣。现在,就算是科甲正途出身的进士要等个实缺还要等三年呢,别说他了。他想着,能做这个知县,好歹是个官不是吗?”
我心里琢磨,“是这样的吗?”
老尤还说,“王爷,您前些天问我的事儿,我给您打听清楚了。这人的眼睛珠子能变颜色,可能是易容术。据说江湖上有着一些奇人异事,有些人能带人皮面具易容,能把脸整个变个模样,能变得他妈都不认得他的模样了。”
我说,“废话,我也听说过,不过我没见过谁把人皮面具戴眼镜珠子里面的。”
老尤说,“那就可能是中毒了。”
我被吓的一哆嗦,“啊?!——中毒呀,中的什么毒,能死人不?”
老尤连忙说,“王爷您别害怕,听我说。这得看眼珠的颜色怎么变了。要是由浅到深变,那就麻烦了,如果颜色由深变浅,那可能是好事。这次我们去东川贩运药材,听说一种奇毒就长在四姑娘雪山的雪线上。听说中这种毒的人脑子会先坏了,然后眼珠子颜色越变越深,最后神智崩溃,全身溃烂而死。听说,这是西域大光明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