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将手机放回衣兜,一边听昭凡和他朋友闲聊,一边闭目养神。
一路都是昭凡说得多,另一人说得少。那人声音低沉,几乎每一句都会怼昭凡一下。昭凡也不生气,怼不赢就果断换话题。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过多久车就开到了程洲桓所在小区附近。
何辛洋揉揉眼睛,直起身来,礼貌地说:“昭凡哥,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
“停下干嘛?你想买烧烤?除夕夜谁给你摆烧烤啊。”昭凡趴在椅背边,“直接回去得了。”
何辛洋面露难色,刚说出一句“不买烧烤”,昭凡又道:“你饿了?回去下面呗。”
“不饿……”眼看路口越来越近,何辛洋有些急,“麻烦停一停,谢谢。”
严啸放慢了车速,却没有完全停下。昭凡笑得狡黠,探头探脑地问:“不会下面?那我下面给……”
“昭凡。”严啸及时打断市局一哥的话,又在后视镜里看着何辛洋道:“是前面的路口?”
何辛洋点头,“对。”
“别啊。”昭凡音量一抬,“他住工人村,离这儿还有好几个路口,你把他扔这儿,他等会儿走回去?”
“我……”何辛洋嗓子有些干,结巴道:“我今晚不回工人村,我住,住朋友那儿。”
“哦。”昭凡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对,刚出了那种事,一个人住着不安生。”
严啸则道:“那你朋友家在哪里?”
“岁荣苑。”不知为什么,报出小区名的时候,何辛洋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岁荣?”严啸右打方向盘,拐入一条小路,“巧了,我朋友也住那儿。”
昭凡见过程洲桓几次,恍然大悟道:“对啊,你发小儿就住那里!”
严啸轻笑,“这孙子把他那小朋友哄家里住去了,又不提早给人家屯粮,让我当快递员送些吃的去。怎么样,初二陪我再来一趟?”
“好!”昭凡眼前一亮,“需要快递员的制服吗?”
“你还真入戏了?”
“演戏就得演好啊,我那儿正好有几套,韵达的。”
“那要不要我天亮了再去把这车喷个漆,写上‘韵达快递’?”
“有病是吧?”昭凡攥起右拳,学着表情包道:“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严啸往胸口一拍,“怎么不是人家要用小拳拳捶你胸口?”
何辛洋听得清楚,却没往心里去。他一向不爱琢磨别人的私事,也没工夫了解转瞬即逝的网络流行语,听前座的两人贫嘴,只当刮过一阵聒噪的耳边风。
车没多久就到了岁荣苑,他下车跟昭凡道谢,对方笑嘻嘻地挥手,中途打了个毫无形象的哈欠。
奥迪掉了个头,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何辛洋刷卡进小区,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黑哥还在睡,屋里也无任何异常。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出神。
夜里的遭遇太过惊心动魄,生平头一次被人用刀抵着脖子,头一次亲眼看到罪犯被当场击毙,头一次坐警车,头一次“录口供”,还稀里糊涂给别人当了小弟……
安静下来一想,后怕就像潮水一般,由脚底呼啦啦地涌至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握着水杯的手指泛出苍白的骨节,手腕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快速喝掉大半杯水,顺手抓过沙发上的抱枕紧紧摁在怀里。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心跳稍微平缓下去。
客厅开着一盏昏黄的灯,翻涌的情绪归于平静后,倦意又排山倒海地袭来,他眼皮打颤,身子歪了歪,头一挨上靠枕,就沉沉睡去。
醒来时黑哥正窝在他怀里,不吵不闹,嘴角淌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他。
已是中午,奶汪饿得都快蔫了,却似乎很懂得察言观色,不敢冲着他耳朵汪汪直叫,生怕因为太调皮而被丢出去。
动物长记性,被抛弃过一次后,就会格外珍惜温暖的庇护所。
人也差不多,好不容易有个关心自己的人,心底便会尤其在乎。
何辛洋连忙坐起来,给黑哥喂狗粮喂牛奶,伺候周到了才从冰箱里拿出除夕夜里剩下的饭菜,准备热一热就吃。
等待加热时,他靠在厨房门上划开手机的锁,没有来自程洲桓的新信息,也没有未接电话。
无意识地撇下唇角,心中空荡荡的,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他有点矛盾,既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程洲桓昨晚的事,又怕对方担心。
如果程洲桓刚好发信息或者打电话问他晚上睡没睡好,他可能就会顺道说起遇到马仔的事。然而程洲桓什么也没问,他没法主动发一条微信过去,说——程哥,我昨天有事回工人村,遇到窝藏在那里的毒贩马仔了。
男人不能这么矫情,这么爱倾述,否则跟担惊受怕的小姑娘有什么区别?
过夜饭菜没了前一晚的新鲜,火锅底料煮过再煮显得更辣更咸,何辛洋不介意味道,但也没多少食欲,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看着剩下的菜觉得倒了可惜,于是放在一边凉着,准备晚上再吃一顿。
打开化学辅导书时,他又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信息,索性不再考虑向程洲桓“汇报”夜里的遭遇,拿过草稿纸,专心致志地扎入方程式里。
程洲桓除夕夜忙得脚不沾地,不是陪着长辈嗑叨,就是被熊孩子围着转,半夜还得客串一回专职司机,送酩酊大醉的平辈各回各家。
终于觅得一口喘气的机会时已经是凌晨4点多,就算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