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你今年多大了?”
“虚岁十六,虽启蒙晚了些,但先生说我聪慧,因是也不难追上同龄人。”这自夸的话,顾白本觉得难以启齿,但一想,这是先生的原话,说了,也不算吹嘘。为了不叫他心中一直仰慕的江南才子小瞧自己硬着头皮甩出了口。
沈慕渊似也没觉着什么不妥,点点头,“你说想要些字画?可是要什么。”
顾白喜色难掩,今日当真走大运,原先遥不可及的偶像不光亲眼见着了,说上话,还兄弟相称,竟不知声名显赫的沈二公子是这般平易近人,温文尔雅。原听先生夸奖自己的得意门生品性如何如何还不甚在意,如今却真是对他心悦诚服。
顾白颤着嗓子,“慕渊···哥,小弟也就想求幅字,现下真是才疏学浅都谈不上,只盼能先练手好字,若是能得慕渊哥的一分气韵便心满意足了。”
沈慕渊觉得顾白这故作老成的姿态三分做作七分可爱,消化一下便只剩下可爱了。欣然应允,“那明日这个时候我再送到这里罢。”说罢,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顶。“顾白,和我,随意些便好。”
顾白刚作的揖还未起身,当场僵在原地,沈慕渊走远了他还未回过神来。
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揉他的头罢。
第2章 二
次日早,沈慕渊便有些后悔,昨日为再吃一碗顾白的豆腐脑约他今日在外碰面了。想来这么大的雨,他或许本会避雨在家吧。
撑着伞疾步走向东街口的知敬桥,远远便看见一把低矮的黄色大油伞下,护着简陋的小摊车。密密雨幕中,有一少年站在推车后,面庞隐在油伞下,身材却修长挺拔。
“顾白!”沈慕渊唤了一声,不低的声音却瞬息掩盖在了大雨倾落的嘈杂声中。直到走近了,顾白才看到来人。
沈慕渊收了伞,委身躲进大伞棚下。
顾白披着蓑衣,原本苍白的脸庞瞬间生动起来。裂开发冷微颤的嘴,粲然一笑。
“慕渊哥!”
沈慕渊应了声,皱眉抖了抖衣袍,浅蓝色的缎衫湿透了大半。而顾白也好不到哪里去,蓑衣遮不到的裤脚全湿透了,原是浅黄色的麻布,现倒像是深黄色的一般,紧紧贴着小腿。沈慕渊对着矮自己一个头的顾白,发自内心得虔诚作了一个揖。
“顾白兄弟,这确实怪我,倘若昨直接请你来我家中取,想必你也不会淋这一场大雨。”顾白瘦削的身体在风雨中轻轻颤抖。沈慕渊看顾白面色惨白的模样,伸手探了探他额头,还好没有发热。
顾白身体微僵。贴上额头的手只碰了碰便收回了,指尖带着凉意。
“慕渊哥你别这么说,我今本来也是要出来摆摊的,刚出门雨还没有那么大。”说着便往沈慕渊身上乱瞟。
沈慕渊笑,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昨夜想着,也不知你现在功底如何,到底该让我了解一下才方好寻思给你些什么书字临摹,所以便只写了一幅兰亭集序,只当先还了答应你的事。”
顾白两眼放光,双手恭敬地接了本子去,却不敢在雨中打开,生怕沾了湿气。小心翼翼地藏进怀中,紧紧贴着自己胸膛。
沈慕渊看着他谨慎的模样,觉得既好笑又得意。
“顾白,咱这么站在雨里也不是个事情。现在这个时候酒楼茶肆都没得开,今天这雨恐怕也没几个人会出来吃你的豆腐脑,不如你随我去我家中坐坐如何?虽说是远了一些,但也总比站这吃风强些。”
顾白也不愿让沈慕渊和他一起吹风淋雨,可是自己这唯一的小摊车是无论如何都撇不下的。这车吱呀吱呀的,可推不到城西的沈家大宅去。
“慕渊哥,不嫌弃的话,不如到寒舍小坐下,离这也就一盏茶的脚程。”
沈慕渊心头一喜,“如此便再好不过,现下只盼能早点找个避雨的地方喝杯热茶。”
顾白推起小摊车,沈慕渊使不上力,便自己撑了伞在后头跟着。拐进小巷,风雨挡去大半,只是湿哒哒的衣物黏在身上还是冷得不行。七拐八绕的,深巷窄得堪堪够小摊车推过。顾白终是在尽头的一间矮屋前停下,门上正正方方贴了两个红底的福字,笔墨微有些晕染。他回头看了眼沈慕渊,低头时似有红晕浮过耳尖。
边开了锁边道,“还望慕渊哥莫要嫌弃”
沈慕渊跟在小摊车后头进了这一进的院落。
“干净简洁,甚好。”
顾白眼睛亮了亮,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沈慕渊觉得这孩子忒实诚,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顾白将推车停在院里,麻利得搬了炉子锅子到檐下,招呼沈慕渊进屋坐。
“慕渊哥,吃碗豆腐脑吧,今天算是卖不出去了,家里也没有什么好茶招待你,只有这豆腐脑,你放开肚子吃也是吃不完。”
沈慕渊端着白嫩嫩的豆腐脑垂涎欲滴,连吃了三碗才算回过气来。
“顾白老弟,别说,我还真没吃过比你做的还要好的豆腐脑,你这手艺,真真是合我胃口。怎么之前这么多年就没碰到过你家的摊子呢!若是早日碰到,我定日日早上一碗咸豆花。”
顾白笑得不好意思,“慕渊哥,你若是喜欢,我自可以天天送一碗去你家里。”
沈慕渊失笑摇头,“那怎么好再劳你多跑。”
四下打量了这只两间的小院。北面是个大屋,隔出了客堂和卧房,中间留了个小门,只挂了一方蓝白布做门帘儿。西面一间小屋,四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