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凝眸看去,见右侧的妾室肤白胜雪,五官比汉人略深,的确带着慕容鲜卑的特点。
“夫主纳了胡女?”
南康公主冷笑一声,道:“那老奴年近花甲,我倒是小看了他。”
听闻此言,两名妾室香肩微颤,不自觉捂住小腹。
动作实在过于明显,南康公主再次冷笑,李夫人也不觉生出厌恶。出身鲜卑还如此作态,难怪殿下看不上眼。
“阿麦。”
“奴在。”
“带她们下去。”
眼不见心不烦,南康公主不想继续放这两人膈应自己。至于桓温的儿女多一个少一个,对她并无关碍。说到底,将她们送回来,八成是那老奴也不放心几个庶子。
想到这里,南康公主莫名生出快意。
该,活该!
马氏和慕容氏福身行礼,随婢仆前往西苑。
她们不明白,为何夫主要将自己送到建康。假若南康公主心生不愉,打杀了她们不要紧,肚子里的孩儿,夫主也不念及?
两人心事重重,暗暗定下主意,此后必定谨言慎行,非必要绝不踏出房门半步,以免惹得公主殿下心烦,招致不必要的后果。
少去两个外人,南康公主倏然放松,随手拿起一封书信并一份礼单,递给坐在身侧的李夫人。
“看看吧。”南康公主侧靠在矮榻上,单手捏了捏额心,“那老奴可真是费心思。”
李夫人先看书信后观礼单,大概半刻钟,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看明白了?”
“阿姊,夫主这是什么意思?”
“五十匹绢,五十匹蚕布,两箱金,十斛珍珠,真是好大的手笔。”
南康公主语气平静,眼中却燃烧着慑人的怒意。说是为瓜儿压惊,实则是在“买”那两个庶子的命!
“这次是瓜儿命大,如若不然……”
“阿姊。”李夫人放下礼单和书信,移到南康公主身后,轻轻捏着她的肩膀,“夫主既是这个意思,阿姊怕不能硬扛。”
“我知。”南康公主点头。
“姑孰送信的人说,那两个庶子日前被打二十军棍,至今卧榻不起。想来要留在赭圻大营,无法随那老奴回建康。”
南康公主表情中现出一抹疲惫。
“算那老奴没有丧尽良心。”
李夫人抿紧红唇,打开香炉顶,新投入一块西域香。
无色香-烟袅袅升起,南康公主微合双眼,烦躁的情绪随之慢慢平息。
李夫人改捏为捶,一下下落在南康公主肩后。
傍晚的风从窗口吹入,掀起立屏风后的纱帘,迷蒙了雍容的佳人、安谧的倩影。
数息不到,静谧陡然被打破,犹如石子投入湖心。
“殿下,郎君归府。”
“瓜儿回来了?”
南康公主睁开双眼,李夫人按住她的肩膀,纤指拂过公主鬓角,压下一缕散发。
婢仆禀报不久,廊下响起一阵木屐声。
桓容和桓祎走进室内,因未换过外袍,身上仍带着些许酒气。
“阿母。”
兄弟俩躬身行礼,分左右跪坐。
桓祎兴奋未消,想起庾攸之狼狈的样子,嘴角差点咧到耳根。桓容则有些忐忑,壮起胆子抬头,却看到李夫人正为南康公主抿发,嘴角登时抽了两抽。
如此亲娘当面,心理素质如何能不强大。
“今日之事我已听说。”南康公主颔首道,“做得好!”
啥?!
桓容愕然。
他担心的事情一件没问,开口就表扬他上庾家揍人?
“只是下手不够狠,仍嫌心软了些。”
闻听此言,桓容大睁着双眼,活脱脱一只被惊吓的狸花猫。南康公主到底没绷住笑意,李夫人也不由得眉眼稍弯,看向桓容的眼神满是慈爱。
“瓜儿放心,借庾希八个胆子也不敢找上门。顶多用些鬼蜮伎俩,不足为惧。”
南康公主教导儿子,神情间既有骄傲又有欣慰。
“待你阿父回建康,我把郗景兴请来,为你详解南北士族和朝中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