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汹涌,金光消逝,悠扬的道乐声犹在耳畔回响。虽然说叶暮早看出了平津渡——千丈原江面上的布局,不过对于踏出小船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的心里也没有底!脚下,是坚实的地面,踏上去的感觉平稳而舒适,叶暮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阴阴沉沉的天幕上,习习秋风将层层叠叠的乌云剪得零零散散的。山的那边,五彩红霞中的骄阳,正洒下万丈光芒,将天地间的最后一丝白雾驱散得干干净净!叶暮停下了缓慢的脚步,抬眼向四周望去,他坚定的目光中有惊异之色闪过:不知何时,千丈原、平津渡消失了,那艘破旧的、发霉的小船也消失了,就连那一望无际的血色江水也是突兀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枝叶横斜的古柏,林间,还稀稀落落地杂着金色扇叶的银杏树,叽叽喳喳的金丝鸟雀在密林中——树梢间上蹿下跳地、欢快地鸣叫着,叶落,鸟鸣,山幽……,密林间黄绿点缀,朝阳从茂密的枝叶间洒下参差的光影,映在青葱的草地上,将挂在草叶上的露珠照射得如珍珠般璀璨!
青青小草,如果你细细品味,你一定会惊奇,他们也像花儿一样,是有清香的!不过,叶暮是不会注意到的了,因为他正目不转睛、满脸疑惑地看着脚下——一块凿刻得规规整整的白色玉石。玉石的形状是极为规矩的方形,长和宽,都是一丈左右,它的边沿密密麻麻地雕着简单而写意的如意云纹!望着在阳光照耀下,散成五彩之色的晶莹白玉,玉石上的叶暮有些自惭形秽,将身体一纵,急急忙忙地从玉石上跳了下来!站在草地上,叶暮脸上的表情并不焦躁,因为,每当遇到神秘的事情,他都要仔细地观摩!
叶暮深吸了口气,提起脚步,极为缓慢地围绕着那块白色玉石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原点,立定脚步,凝望着这块晶莹剔透的玉石,叶暮又开始沉思了起来:就在刚才,从玉石边缘歪歪斜斜的刻痕中,他发现了“如意金光幻阵”六个字!仔细观察玉石边伏倒的杂草,还可以发现草丛中青灰色的香烬,有人在这里焚过香,叶暮很肯定!望着玉石上面满布着的古老文字和繁复图案,叶暮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隐隐有些发胀!虽然说平时,他也看过不少的书,不过对于这玉石上的东西,他是第一次接触到。来来回回看了很久,叶暮才发现,他只认得玉石中央一黑一白的太极图案,可是,他又不太确定,因为那幅图案又好像是头尾相交的两条黑、白鱼,正在玉石上不断地游动着,远远望去就像一幅不太完整的太极图!
而那道太极图的四周,是一幅绘声绘色的画卷:画上,白玉为底,血红色的海面上,浮着一叶扁舟,轻舟飘荡,乌云密布。昏暗的天幕上,正洒下一道奇异的金色光芒,笼罩着那艘破旧的小船。一道金色人影盘坐在血色海面上,起起落落,沉沉浮浮。从画卷上看去,似乎还可以听见那不断呼啸着的狂风,还可以嗅到那令人作呕的腥味!而这幅画的上方,草草写着十六个篆字——“星月沉沦,血海无边,前行陌路,回头是岸”。这十六个字,首尾相连,笔到意尽,字态洒落不羁,有一种淡淡的出尘味道,在这十六个篆字的起首处,还有朱红色的“敕令”二字。叶暮观察了很久,他觉得,这些字构成的大概是一道符箓,是最后的时刻才雕上去的,因为字迹的划槽是崭新的!玉石的最外层,整齐地排列着六十四个由长短横线组成的奇异古字,每一个古字都由六划构成,这些或许不是字吧,叶暮这样想着,他的心里没有答案。对于他来说,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叶暮觉得,他在楼兰,已经见过了不少的古迹……
为什么平津渡口没有人?为什么自己前一刻在千丈原江上、一瞬之后就被转移到了这山野中?为什么渡江的时候是晌午、上岸后却是清晨?叶暮正走在一条蜿蜒曲折的石阶上,他走得很慢,因为他的心中有太多的问题,太多的不解,太多的疑惑!石阶很长,在树色的掩映下,曲曲折折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太阳已经升高了不少,天气竟然有些闷热,清冷的古道上,渐渐地,有了稀稀落落的人影,而后,人影越来越多,摩肩接踵的,嘈杂声中,这清清冷冷的古道逐渐热热闹闹了起来!不过很奇怪,叶暮发现,这条石阶上的人,大多都是些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男女,其中年纪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左右,他们的穿着打扮异彩纷呈、千姿百态,个个不同。他们当中,有玉带轻裘的王孙公子,有体态娇弱的南国佳丽,也有落魄浪荡的青年俊逸!叶暮望着古道上来往不息的年轻修士们,突然间,他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因为,过往的修士虽多,却没有一个佩剑的人!
五岁练剑,十岁杀人,十五岁成为青衣侯府三千门客中的第一杀手!一剑成名,叶暮用了十年!十年,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每个人都有很多个十年,但是,孩提时代的十年,只有一次!叶暮成名的时间,并不算久,不过,他觉得已经足够!年少成名的代价,是没有游乐、没有欢笑、没有朋友的!十年磨一剑,一把剑,需要用十年来磨砺,这条路,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的!这条路,不是每个人选择后都能坚持的!这条路,选择走下去的人,注定了一生都要和孤独作伴!望着石道上神采飞扬、怡然自得的修士们,叶暮心中长叹:剑道,已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