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岩背对他,握拳道:“姜承,我说过,你要走,我不拦你——”
他风一般转身,道:“我收回自己的话,哼!要不是亲眼所见,哪里想得到!比起盘晓,你又好到哪里去,欧阳家的人不会对你好,你回去,连条狗都不如,也不配做我厉岩的对手。”
姜承神情木然,只是摇头道:“抱歉,厉兄……师父待我恩重如山,那里还有我想保护的人,我不能……”
厉岩截断他道:“保护的人?别忘了,我们都是人类口中的妖魔,不保护同族,你还想保护谁?”
他逼视姜承,字字道:“千峰岭建寨的一天,我发誓,要保护每一个我知道的同族!你呢,姜承?你的力量比我要强,可你却整天想着人类,不把这力量用来保护你真正的同族——”
姜承心神剧震,仿佛又听到那声声怒斥,句句谩骂,谁才是凶手,谁又真正欺凌弱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神秘人冷笑道:“身为高贵的魔族蚩尤血脉,不思领导,保护同族,却自甘低贱沦为人类的爪牙,当真可怜可悲。”
当日楼兰城上,龙溟问他,道:“姜兄,若是有人将性命与未来全都交托在你手中,当如何处置?”
姜承答道:“定不会辜负这份信赖。”
龙溟慨叹道:“人与妖魔之争,其实都是为了生存。”
姜承默然,听他道:“妖魔祸人固然是常事,但一些弱小妖魔,或人魔混血在人间饱受欺凌,却并非罕有之事。”
他告诫姜承,勿忘初心。
而眼前,厉岩问他,人类当真如此重要?
大抵一生中,惟有此时,厉岩倍加失望,继而质问姜承,竟有苛责之意。
姜承终于抬头,与之直视,道:“厉兄,我只想说,无论折剑山庄还是千峰岭,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倘若寨中弟兄有何变故,我一定拼尽全力维护他们,绝不让他们受到一点伤害!”
二人四目交投,姜承郑重道:“我,发,誓。”
厉岩点头道:“好,只要你记着这句话,我厉岩就拿你当兄弟。”
【伍】一审.上
夜色正浓。
辰时,夏侯瑾轩三人,将往蜀山。
届时姜承与瑕,一者无罪,再者痊愈,当真皆大欢喜?
人人心神不定,无法入眠,姜承在屋中,看向手中瓷瓶,是结萝所制丹药,以解羽裳毒发之苦。
日间前去照料,羽裳面色大好,已能起身,姜承宽慰道:“结萝姑娘蛊术高超,你且安心静养,定可安然无事……”
言罢一顿,轻叹道:“小宝今晨也已苏醒,体内余毒再有时日便可清除。”
羽裳常在思念小宝,此时听闻消息,几是喜极而泣,欣悦道:“太好了……小宝……”
姜承一丝不忍,亦不知对错,摇头道:“……总能相见的。”
也许眼下不行,但终有一日、他会去寻她,守在自己珍视之人身旁,不离不弃。
姜承却是黯然,人与妖魔,当真势如水火、积怨太深,非一人可以更改。
他轻叹一声,念道师门,却有一人忽而道:“折剑山庄?这种空想,你还没厌倦吗?”
姜承神色一凛,站起道:“出来!”
来人斗篷连帽,一袭黑衣,神情掩在暗处,惟一张面具,笑意森森。
姜承厉声道:“你又想胡言乱语什么!?”
此人来历不明,行踪诡秘,不得不防,但他所言,又有迹可循,目下看来,自己非止是魔,且与蚩尤相关——
不及细想,烈痛一闪,来人不过伸手,便勾起魔息作祟,气机逆行,炽灼非常,那人冷笑道:“我是否胡言乱语,你心中明白。”
姜承奋起抵抗,却唤起更深苦楚,他咬牙呼道:“啊啊——”
那魔气雄浑霸道,映在瞳中,更添一分怜悯,来人啧啧出声,摇头道:“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还留恋渺小的人类。姜承,你这是懦弱,还是愚蠢?”
姜承目中赤红,但凡稍有杀机,那魔息便挣出束缚,袭向来人,然而不曾,他只是压抑,习惯于隐忍,一力承担,甚或道:“就算……就算我是魔,我也是……折剑山庄弟子——”
当真叫人失望。
来人五指一收,魔气暴起,姜承浑身一颤,心口寒凉,已然跪跌在地,他抱头痛呼,对方却笑而道:“是吗?杀死师兄,果然是好弟子啊。”
姜承烈痛缠身,一时失神,竟回到那日擂台上,非止十成力,而是杀气狂涌时,魔息冲撞下的一掌,萧长风惨哼一声,断线风筝似飞出丈外,落地时几无声息,七窍流血,模样可怖。
他摇头,不可置信,触目所及,满手血腥,而萧长风,却是死亦不瞑目,姜承心神被乱,低喃道:“我……不……”
来人显见他动摇,似叹息般,道:“没错,你是魔,还是高贵的蚩尤血脉,不论你逃到哪里,都抹消不了这一点。”
他撤回手掌,姜承浑身一松,却听那人道:“人类憎你恶你欺你怕你,在这人世间你无处可去,只有魔族,才是你惟一归宿。”
那谏言听来讽刺,在他居高临下,运筹帷幄之势中,姜承心生厌恶,不甘屈膝,他咬牙忍下身中剧痛,振臂拂袖道:“闭嘴!!”
来人故作道:“呵呵,何必如此愤怒?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姜承寒声道:“……说。”
来人颇似寻味道:“自你从开封逃离之后,四大世家就借追缉你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