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不久,余杰联系我,他说他老乡在一家新开的酒吧工作,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面试,试试运气。
面试很顺利,通过第二天就上了班,工作时间也不长,就是会日夜倒错,晚八点开始一直到凌晨。薪水还可以,时不时也有小费,看上去难关暂时度过,我然后报了复读班。
高中离家很近,因为晚上工作,中饭我都回去睡一个小时。四月中旬的中午,妹妹班主任的电话吵醒我,她叫我去一次学校:小菲打架了。
和班主任谈完后,我接了小妹回去,她看上去没受伤,只是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似乎自己知道错了。我很想问她动手的原因,又怕她哭。
骑上脚踏车,妹妹坐在我身后没有像以前那样撒娇的抱住我,我有点迷惘。
如果爸爸妈妈在,该有多好。
“小菲,哥哥听了王老师的话,才想起你最近好像总是不开心。”我看着从车轮下蔓延向前的道路,“哥哥不怪你,是我太不关心小菲了。”
小妹发出呜咽的声音,把脸贴在我身上。
回到家,我从妹妹口中了解了原委:小妹班级曾组织过秋游和春游,她瞒着我交不出钱,同学就认为她很穷。今天一个男孩偷偷带来的新款掌中宝不见了,因为他记得最后一个玩过的是妹妹,认定是她偷的,跟着有小孩起哄,说她买不起就偷人家的,妹妹就和那个孩子打了起来。那台游戏机后来在男孩自己的包里找到了,害怕游戏机被发现所以当事人都瞒着老师。
妹妹抽抽嗒嗒的讲完,依然低着头,似乎在等我发火。
私立学校,学生大多出自富裕家庭,小妹生活在里面一定很别扭,但她宁愿被人知道家里穷也不向我要钱交旅行费……她是不想加重我的负担。
“小菲,你知道什么事会让我生气?”
我蹲着身体,摸了摸小妹的脑袋:“哥哥最气小菲不相信哥哥了。”
“哥哥可以让小菲去秋游,可以让小菲像其他孩子一样得到想要的书或者娃娃……小菲怎么可以不相信哥哥呢?”
小妹点点头,大声哭了。
晚上在酒吧工作,周围很吵。不算是多少上档次的酒吧,音乐闹的时候也很乱。
我有段时间没见着余杰,送酒给7座回来,瞥见他在布着流苏的8号卡座前吐。卡座里的人指着余杰笑,桌上一直线排着十几杯各色调味酒,已经空了两个杯子,在最内侧的杯脚边放着一沓红色的纸钞。
我记得那叫做十四行诗,用十四种酒排列直线,玩家要在十四分钟内饮尽才算赢,输的人要付全部酒资。
这些暴发户是在拿钱逗引余杰,余杰平时很省,他有个很好的青梅竹马,准备攒钱回去娶老婆。但他根本不会喝酒。
我看了眼钞票:“我来玩吧。”
余杰拉着我。
人群中有人笑起来。
一个抽雪茄的国字脸说:“可以,还剩十二杯,少的就算了,但只给你十分钟。”
我拿起酒杯,他拿着那沓钞票挥了挥:“游戏完了我给你钱,如果输了,我和他也讲过,这些酒钱就你们自己付了。”
在闪烁的射灯下,他手里的钞票变化出五彩的颜色,好像是施瓦辛格电影中那张神奇的魔票,它连接的是真实生活和理想世界。
“好。”我说。
在倒下第三杯酒时,咽下的辛辣液体就要从喉咙里蹿出,有人带着嘲讽的语调报时,我捂住嘴,去拿下一杯。
慢慢的,舌头对各种不同的酒失去了辨别能力,逐渐麻木,所有的动作都变得机械起来,只是拿酒,倒入口中,吞咽……如此反复。
我开始晕眩,但感觉不算太坏,刺目的射灯颜色柔和起来,和黑暗混合成一种熟悉的黯淡昏黄。
在那样的空间里,有人曾抚摸我的皮肤,手指伸入我的身体……
我一直以为,那是不停上演的我最厌恶的时刻,也讨厌经由他的手递给我的每一张钞票……但钞票是那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林广荫忌恨一生,可以治好妹妹的恶疾,可以让余杰娶上媳妇,可以让林子午买断我的生活,也可以租一间有暖气或空调的房子,让妹妹和同学开开心心去旅行……
酒从我的鼻子里呛出,我依然把最后的半杯酒吞下。
国字脸递给我那沓钱,戏谑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像皇帝给臣民恩赐。
我从手里的纸钞抽出几张塞给余杰,他好像在哭,把钱推还给我,我没接。
“没给多,只是你喝的那两杯,”我也学国字脸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钱是好东西,在它之前,什么都是假的。”
我靠着墙,摇摇晃晃去了厕所,摁住舌根呕吐,接着冲了水,坐在马桶上休息片刻,漱了口,用冷水洗了脸,折返吵闹的场子,继续工作。
凌晨回去,滞后的酒精作用,我在浴室里睡着了。
梦中,我回到了悬崖上的平台,崖下依然是汹涌的海水,海涛拍打翻滚的声音响彻梦境。
他低低的嗓音在涛声的间隙中隐现。
——三年后,你可以得到妹妹的监护权,你爸爸的超市,还有你的自由……
我的身体值那么多么?
钱是那么强势的存在,你到底想用它换取的,是什么?
23
那天以后,我多了一种收入来源,对于来酒吧找乐子的人,我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根据满意程度或者游戏规则给我小费,如果要我陪酒,短时间也是可以,如果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