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做什么,菲利克斯?”
又一个声音响起,懒散冷漠,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非真的出自关心。
西瑞尔偷偷抬眼,另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比名叫菲利克斯的男人矮了一些,同样用红色的发带将头发束起,同样苍白,双眼有些浮肿,样貌普通,不如父亲那样端庄威严,也不如身边的菲利克斯英俊迷人。
“你侄子。”菲利克斯说着放开了西瑞尔。
“我侄子?噢……噢。”赫肯顿了顿,这才无精打采地点点头,终于扭过头正眼打量着站在幽暗之中的男孩。
那眼神让西瑞尔感到难受,像有人放了数十只壁虎到他背上,冰冷的轻微刺痛令他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僵硬地朝叔叔欠身,又做了一次自我介绍。
“果然很像莉莉安。”赫肯说着也伸手捏住了男孩的下巴,像看牲口般扭过他的脸左右端详,毫无神采的眼中终于燃起星点光彩,嘴唇不由自主地扭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五官简直一模一样。嘿,小东西,就是你害死了莉莉安,对吗?”
男孩在母亲的名字里狠狠抽搐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颤抖着嘴唇呢喃着在父兄姐姐面前说过成千上万变的道歉词句,眼泪毫无征兆地自眼眶中涌了出来。
“可怜的小东西,”赫肯弯腰为男孩拭去眼泪,微微撅起嘴用哄骗的语气说道,“你的原罪比我们可都多了一笔——天生的杀人者。难怪大哥急不可耐地把你送来这里。”为男孩擦去眼泪的动作很温柔,言语与唇畔的笑容却是肆无忌惮的恶毒。赫肯一把拉过男孩说要带他去房间看看,撇下菲利克斯,穿过长廊,一级一级踩上台阶,有关伯爵是如何憎恨这个小儿子的话题就这么对着男孩说了一路。
那天晚上,西瑞尔没有下楼和叔叔共进晚餐,亦没有人上楼叫过他,仿佛他是多余的,这里没人记得他。
男孩饿着肚子缩在阴冷的房间里不知不觉睡着了,夜半醒来时发现壁炉里不知何时生了火。火焰驱散了寒意,房间里亮堂堂暖烘烘的。他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在惊诧中烟消云散,茫然揉着饥饿的肚皮,他爬下床想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找本书看看,又诧异地发现有人帮他把东西拿了出来。他打开衣柜,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小礼帽正放在一堆衣服的最上面。书也被摆在了桌上,不过有两本放反了,看来为他整理东西的人根本不识字。
男孩怀着虔诚的感激之心将那两本书放正,又凑到壁炉前烤了一会儿火。虽然饥肠辘辘,他却依然满怀感恩,扭头再次看了看衣柜,乖乖爬回了被子里。
☆、第2章
翌日男孩是被一双手粗暴地摇醒的。睁开眼看到一张布满皱纹宛若女巫的脸,他吓得倒吸了一口气,双手下意识抓紧被子想蒙住脑袋,那刚刚离开他肩膀的干瘦双手便捧来了衣服示意他换上。
睡意在惊吓与冬季的寒冷空气中渐渐散去,西瑞尔想起眼前的妇人便是昨天出门迎接他的老女仆。绷紧的双肩放松下来,他惭愧地爬出被子,摊开双臂让女仆为自己换好了衣服。
“谢谢你……呃……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他将双脚放入女仆拿来的皮鞋里,抓着头发不好意思地问道。
正系着鞋带的老妇人闻言抬起头,张开嘴发出哇哇啦啦的几声,又举手比划了几下,男孩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是个哑巴。他一边道歉一边将小手伸到妇人跟前,说可以把名字写在他手心里。妇人迟疑地缩了缩身体,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他,看起来很是忐忑。天真无邪地男孩就这么伸着手站在她面前,带着小心翼翼的微笑等待着。
干瘦的手终于抓住了男孩的手腕,手指轻轻触碰他柔嫩的手腕,像担心自己粗糙的皮肤割伤了他。另一根手指在男孩掌心里写下歪歪扭扭的四个字母。
“玛——丽——”男孩跟着妇人写下的字母一边缓缓点头一边念出了她的名字,“谢谢你,玛丽。”
妇人闻言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堆积到一起,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了她残缺不全的牙齿。她慢慢放下男孩的手,继续为他系好鞋带,接着将他带到了楼下的早餐室。
比起家中的早餐室,眼前这房间简直小到堪比柴房。西瑞尔左右环顾着叔叔家的早餐室,由女仆领着坐上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之后玛丽又匆匆离开。即便已经很饿了,西瑞尔还是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叔叔的到来。
时间已近中午,阳光透过排窗照进早餐室里,在浅灰色的地面落下霜白的光块,像那里铺了一层细细的雪。那光让西瑞尔无端感到寒冷,他搓了搓手臂,扭头看向另一侧同样没有生火的壁炉。
不一会儿,赫肯便跟在玛丽身后走了进来,西瑞尔立刻跳下椅子朝他鞠了一躬,乖巧地向他问早安。赫肯仍是昨晚那副没精神的样子,双眼的浮肿还没消退,苍白的皮肤在冰冷的阳光中显得愈发病态,泛着令男孩担忧不已的灰败。面对侄子的问候,他只是点点头,抬手示意玛丽把早餐端上来。
庄园的厨师也是个老人,不像玛丽那么枯瘦,脸色红润,身材甚至称得上健硕。他在为主人和新来的小少爷端上早餐后便离开了早餐室,什么话都没说。很久之后西瑞尔才发觉原来他也是哑巴。
男人和男孩沉默地吃着盘中的豆子和饼,待赫肯吃完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