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出屋子,轩清的脸色还是白得吓人,他慢慢踱回自己的屋内,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一双明眸直看著地上某处发愣。
轩清从十五岁起开始卖身,迄今为止,经历的人和事也不算少了,他清楚地知道客人与小倌之间多数是逢场作戏,就算有些运气好的被人带回了家,可小倌们的贱籍身份是不可忽视的,他们必须牢牢把持住与主人间的距离,这样才不会“误入歧途”。
对主人可以是尊敬、可以是感谢,但绝对不能是“喜欢”——轩清一直这麽对自己说,这不但是他初入倌馆时受到的训诫,更是几年前亲历的前车之鉴,那时他已经献出了所有,可得到的回应却是对方的否定。
所以轩清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上身份悬殊的客人,就算偶尔白日梦里会有所憧憬,但现实中他从不奢望什麽富足美满、两情相悦的生活。
只是刚才韩明若的一番话将他点醒,轩清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又重蹈覆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蠢货!
双手掩住脸上无奈的苦笑,轩清躺倒在床上……
每当现实痛苦之时他就会想要睡觉逃避,可如今这招都失了效果。在梦里,他看到的还是阿洛那张可爱的脸孔,他在笑,不是对轩清,而是对那个叫挽月的小丫鬟,他们一起欢笑一起打闹,拥有著轩清向往却不及的幸福生活,後来挽月变成了韩明若,可表情依旧愉悦,他们一起携手相伴,而轩清自始至终都是个旁观者。
“……!”
一梦惊醒,轩清睁大双眼,额际满是冷汗,汗水沿著发鬓滑落,浸过眼角与泪水齐齐落下。
轩清愣怔了一会儿,深吸口气後便想伸手擦去水珠。可此时他却发现双手无法动弹,朝旁边一望,居然是阿洛睡在床榻外侧,他搂住轩清,似乎也是睡了些时候。
阿洛看起来很疲倦,眼下有些淡淡的黑痕,是这几夜都没睡好吗?轩清侧过身,看著他的脸庞愣愣地想。
翻身的动作一不小心惊动了阿洛,只见他慢慢睁开眼,眼神中依旧睡意朦胧,轩清本能地想要道歉,但是阿洛似乎并不在意,两人对视了一小会儿,轩清还来不及说什麽,阿洛又伸过手搂紧他再次沈沈睡去。
看著阿洛毫无防备的睡颜,轩清心中又开始多想,阿洛是不是只在自己面前如此放松?又或是挽月也见过他这幅模样?正如韩明若所说,阿洛似乎对谁都一样好,所以和他相处总会有种错觉——似乎自己才是他心上之人,不知道挽月是不是也这麽想……
陷入自己的想象中,忽然阿洛的一声梦呓打断了轩清所想,他恍然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超出了自身该守的范围。
真是有些过分了,想这麽多,他可是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的人啊!
轩清无奈地笑笑,翻过身背靠著阿洛的怀抱再次闭上眼。
或许他一辈子都猜不透阿洛,又或许不久後他们就要分离,可如今、仅仅是现在,能被他需要,就算只是个替身,以他的身份而言,也该感到满足了。
俗话说:知足者常乐。
轩清便是这样,不能得到最好的,就退而求其次,其次也不得,那就再退求之後,就算到最後发现什麽也得不到,他也会找出各种借口安慰来让自己好受些。因为这样的性子,轩清倒不曾受过巨大的感情伤害,只是看著有点可怜罢了。
这次他也试著用这样的方法开导自己,想著自己一个不清不楚的小倌,能被阿洛宠过一阵已经算是幸运了,何况现状也不算失宠,只不过是因为不能生孩子,所以暂时被放在一边……
这麽想是很好,但现实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韩明若在阿洛的生辰过後就按照计划离开了魏府,而在他离开後还不到一个月,某夜的晚膳席上,挽月和阿洛的“喜讯”突如其来。
“明年我就要做爹了。”
随著阿洛在晚膳间的发言,魏府一下子炸开了锅,原本站在他身旁伺候的挽月一下子母凭子贵,即刻便得到当家之主魏丞鸿的允许坐在了阿洛身边,还连带著得到了不少药材补品,这下名分是铁定逃不了了。
对於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挽月笑应著魏府的主子们,对於那些赏赐和关照也是来者不拒,只是模样比以往傲慢得意了几分,可阿洛似乎默认了她的身份与作为,因此并无多言。
与挽月的步步高升相比,轩清这里就冷清得许多,他男妾的身份低微,就连用膳都不能上主桌,随身伺候的又只有小虾一人,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隔日了。
消息来源不是阿洛,而是小虾从其他下人那里听来後再告诉轩清,轩清闻讯并无诧异,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区区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阿洛就能心想事成。
孩子就孩子吧,毕竟是阿洛的小孩,该是喜事一桩,於是轩清大度地亲自去向挽月姑娘道了喜,礼尚往来间,他放低了姿态,心里也明白挽月如今的身价可要比自己高出许多。
挽月虽然还是个丫鬟身份,但之前就有了自己独有的屋子,如今有了孩子待遇更是等同於妾室的地位,故而对於她的傲慢轩清也不意外,只是那恃宠而骄的口吻让人不太舒服,明明都是妾室,用得著那麽得意嘛!?
答案是肯定的,但轩清就随意骗骗自己,拖著沈重的步伐和小虾一起回到自己屋里,刚打开门,却发现屋内有个熟悉的人影。
看见他,轩清就觉得奇怪了,现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