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杨泊说他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魏休音,那就是走到分叉的小路上了!
杨泽对弟弟道:“你先在家等着,万一他回来……”
杨泊不耐地打断他:“大哥,你是真傻还是中了魔障了?!爹已经死了,我们家以前欠他的一切都已经还清了,现在连魏国都不存在了,你又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杨泽神色冷了下来,“爹是不在了,可当初要不是他我们家早就被满门抄斩了,何况我当初答应了一辈子不离开他的,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要是我也抛下他,就太惨了。”
说完,连弟弟再争辩的机会都不给便转身疾步往外走。
杨泊看着他的背影狠狠的一跺脚,恨恨骂道:“当年爹还不是为了让先帝立他为太子才惹的杀身之祸!要说欠,还不知道谁欠谁多一点呢!”
杨泽心道那人服药之后体力应该很弱,纵使走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不应该走远,便从第一个岔路走了过去。
远远的,在竹林飒飒的风声中,听到一丝压抑着哭声在风中微弱摇摆,杨泽顺着那声音寻去。
越走进去声音越是明显,那哭声只是在断断续续的抽噎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可即使如此,杨泽一想到是那人在哭,心不由都揉成了一团,酸楚难当。
终于在一个山坳处找到那个攀着粗壮竹竿坐在地上抽噎的人,那人的背影他太熟悉,一眼便可确定。
“陛下……”他轻声唤着,生怕打搅了他的悲伤。
魏休音听到他的声音,忙生生压制了呜咽声,可似乎没什么效果,反而惹得气息岔流连连咳嗽起来。
杨泽到在他身边,双臂环抱住他,感受着他的颤抖,怀中人哑着声音问:“阿泽……我是不是哭得很难看?”
一夜之间,江山倾覆、死里逃生……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就算是男人,哭一哭也没有什么。
杨泽摇了摇头:“陛下永远是最美的!难道陛下忘记了,泽当初,也是为陛
下容光所感才会驻足,差一点丧命在陛下的马蹄下。”
“可是……”魏休音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近乎支离破碎,他道,“朕看不到了……”
杨泽乍一听也愣住了,只听魏休音断断续续道:“朕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头很晕,眼前都是一片黑……朕以为是晚上,可是后来……后来……”
贝齿紧紧咬住下唇,几乎出血,他哽咽着喉,“后来朕走了出来,在路边碰到人,朕问他们,现在是什么时辰,他们说,是辰时。”
魏休音扣着杨泽手臂的手指节苍白无力的滑了下来,低哑的声音像是也在空中缓缓滑落。
“真的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包括你,阿泽,我也看不见你,看不见……”
拼命压抑了这么久,此刻他的泪水才重要在脸上四溢开来,他把脸埋在杨泽胸前,很快就湿透了衣襟。
杨泽没料到那毒药药性竟然如此大,纵使救回了魏休音的命,竟然会毁掉双眼。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背,他心底不由升上一丝愤怒。
“陛下,瓯子,不,萧家欺人太甚!萧家一直受恩于过,萧将军不忠心朝廷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在后宫安插人手,伺机毒害陛下?”
魏休音枕着他的肩,道:“其实瓯子对朕下毒,朕是知道的。”
杨泽愣了一下。
魏休音接着说:“大魏社稷将倾,即使是父皇盛年之时也不见得能撑下去,朕不是做皇帝的料,九皇弟尚年幼,江南士族门阀势力太大,随时可以操纵朝政,所以——既然一定要亡国,朕也要让这个国亡得有价值。”
杨泽心中一酸,他知道,其实魏休音并不喜欢坐那个宝座,即使当年他为了母妃去争夺太子之位,可是他并不喜欢那个权位。
魏国风雨飘摇,内有士族门阀势力与皇权抗衡,外有北方燕国大军压境十几年,军中将领门派林立各执己见成日不思报国只思争斗。燕国定南大军统帅崔雪麟乃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将才,兵法娴熟心思缜密,定南军骁勇善战……
魏国哪能不败呢?
魏休音早就有携自己归隐之意,可先帝不准……杨泽叹了口气,轻声道:“其实说到底,陛下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泽的错。”
魏休音摇摇头:“不是的,即使往事重来,朕依然会为了你,弑君杀父争夺帝位……”
杨泽眼眶一酸,险些坠下泪来,他喑哑着声音道:“都是泽连累陛下,所以,”他的轻轻抚上魏休音披散下来的如墨青丝,“以后,就让泽照顾陛下吧。”
魏休音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
不知跌了几跤,衣衫被割破了好几处、沾染了满身的泥土不说,从小养尊处优的手脚肌肤更是被沙土砾石割破,方才他悲恸之下不觉着疼,此刻却连站都难得站起来。
杨泽心疼得不行,扶着他走了一段便停一段,一面细声劝慰,等走到竹屋前的时候,魏休音一张脸已然青白,冷汗都成颗滚落下来。
杨泽本想抱着魏休音,可魏休音虽然瘦,却骨架高大,看着瘦削,也着实不轻,他自己从小和魏休音养在一处,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如何抱得起来。
不由屋外竹篱笆,朝里喊道:“二弟!二弟!”
且说杨泊回到杨泽家中,看桌上放着米面蛋肉,心道是大哥已经应征上了孙财主的账房预支了银两,也为兄长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