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澜老夫人不禁惊叫出声,她喊完这一声之后就紧紧的闭上了嘴,因自己的泄声儿懊恼的皱起眉,眼睛一面在众人的脸孔上打转,一面时不时回去瞄一眼绸缎上的字。
顺明廿一年。
现在是顺明四十年。
写的人是谁?和凶手是同一人吗?他为甚么要写十九年前的年份?这同北老先生之死又有甚么关系?
那张薄如蝉翼的绸缎就像投入湖面的一粒小石,将粉饰的太平撕了个粉碎,激起千层骇浪。
一时间众人都在座下窃窃私语,不知不觉间声音拔高,不知是谁说了句“早饭有毒”,有不少人都偏过头,用手指抠着嗓子眼催吐。
戴昶坐在首座,冷眼看着底下人的丑态,面上波澜不惊,眼皮都不曾掀一下,可若是仔细看了就能发现他手正死死攥着椅子扶手,两臂用了极大的力气想让自己站起来,偏偏屁股不动,生根似的落在了椅子上,为了对抗胳臂,两条腿从腿根到脚趾都给绷直了。
宋懿同他坐的近,且本就分了心神在他身上,第一个发现他的异常,宋懿脸色也不变,只悄无声息将扳指退下丢在了地上,然后低下头去,借着捡扳指的当儿捏住了戴昶的脚,从脚踝处起,以指做笔一路往上,或轻或重,或急或缓,直直写到大腿根,被戴昶按住了,他才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
戴昶显然是缓过来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面上有些红,咬牙切齿道:“你够了。”
宋懿微笑着在他耳边说:“照照镜子去,这样脸色是不是好多了?”
说完不待戴昶反应,已经先一步站起来安抚人心:“诸位稍安勿躁,莫要让贼人逮了空隙,再下毒手。”说着又将目光转向邹仪,邹仪点点头,轻声道:“我同身边几位脉象平稳,想来是无毒的,剩余几位我也会一一把过去,请大家放心。”
宋懿又命人将早饭都撤下去,等邹大夫给人诊完了再验验。
邹仪起了身,绕着圆桌一个一个把脉过去。青毓是第一个被诊的脉,知道自己甚么事也没有,自然心情愉悦,精神抖擞的站起来道:“顺明廿一年——在座的各位可有人知道这一年里发生了甚么事?”
他问的是众人,眼睛却直勾勾挂在李澜老夫人身上,反正他是个遁入佛门清心寡欲的和尚,也不怕男女授受不亲,热切目光直直叫老夫人吃不消,老夫人别过脸粗声粗气道:“不知!”
一时间没人说话,场面尴尬,还是坐在李澜身旁的程严老先生替李澜老夫人解了围:“这世间富贵苟活,生老病死,仿若走马观花,若说有甚么事,实在是多得难以计数,旁人不论,若是于我,这一年可是刻骨铭心啊。”
青毓微微侧头,神情不变单动了动嘴皮子,敷衍道:“洗耳恭听。”
程严老先生捋了把油亮胡须:“这一年,是我初评为‘膳景馆’考核官的一年,不止我,还有其他几位,那时年轻,正是有大把春光啊,转眼间十九年即过,日子正如白驹过隙,今年我便要告老了。”说着又重重一拈胡须,长叹一声。
他这声一出,座下一片感叹声,忙有几位油头粉面的小生道:“程老先生说是老,可却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
程严老先生又笑了笑,目光虚虚探过戴昶和宋懿的面孔,却发现无一人看着他,心下不禁有些失望。只见戴昶起了身,走到宋懿身侧,径直用手拎起了那片绸缎,笑道:“倒是一手清秀的簪花小篆,瞧着像是姑娘家的字。”
宋懿忙打了下他的手,见他松开才摇了摇头:“不见得,若是有心,左右手写不一样的字也未尝不可。”
邹仪把完最后一个人的脉,直起身子道:“放心吧,在座的脉象都极平稳,无一人中毒。”
青毓扫他一眼后问:“诸位再想想,当真想不起廿一年发生了甚么?”
程严老先生笑道:“确实没甚么大事,同往年一样是个丰收年。”
戴昶听了这话却突然一低头,过了片刻才抬起头,嘴角留着几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笑:“几位吃饱了么,若是没有,我现在就命厨房新做。”
众人经此一事哪还有胃口用膳,忙都道饱了,戴昶听罢仍只是笑,朝邹仪一施礼道:“还需劳烦邹公子替我验毒。”
邹仪也忙回了礼:“谈何劳烦,切身之事。”
说着两人便朝厨房走去,邹仪取了工具验毒,戴昶在一旁审今日早上经手了粥的下人。
验毒并不复杂,但早点种类繁多,一一检验过去着实废了一番功夫;他一面验毒,一面瞧着戴昶的手段,显然是铁手腕,几个下人不曾被问到就已颤颤巍巍,被问着的都是面色紫红,六神无主。
戴昶蹙着两条剑眉,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他手指修长,指头却粉嫩微翘,很是可爱,比它阴晴不定的主人要讨人喜欢许多。
邹仪随口称赞了一句,他却像是有些羞赧,将手放下,小声道:“做菜全凭手上功夫,因而特别注意些。”
邹仪点点头,将工具收起来,戴昶随他一道往外走,一面走一面低声道:“我问了又问,他们都不曾撒谎,是真的不知道。”
邹仪一时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之前戴公子答应我可以去死者生前房内查看,现在还奏效罢?”
戴昶道:“这是自然,邹公子甚么时候去都可。”
邹仪点了点头,回了趟自己的屋内放工具,一推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