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青年壮汉走过来,对领头人轻声道:“黄哥,到处都找不到他们家闺女,你看怎么办?”
黄捕头沉着脸,从腰间取下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道:“汪老实我告诉你,老子看上的女人,谁不从抓谁!谁敢闹就抓谁!如你们这样不给点颜色瞧,以后我还怎么在柳城县混?”
黄捕头在空中挥了一下拳头,指着刚才闹着要跳塘的妇女道:“你以为用些妇人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能把老子吓退?告诉你,东头靠山村柳贵林的榜样你们都听说了,结果怎么地?”
“他家的房子也被拆,猪也赶了,罚银一分不少。老子叫人打断了他两条腿,媳妇还不是照样被老子睡?你今天这点把戏我见得多了,我就不信你真敢跳进去。反正一句话,不交出你们家的闺女,这院子夷为平地!如果你想你家男人横死,你就拼命地闹,看你折腾得过谁?”
黄捕头说话底气很足,横刀立马,一副官腔,比之典史杨忠奎不差丝毫。几个乡吏一脸媚笑,不敢再多嘴,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却是没人敢出头。
捕快一职,有强大的朝廷政策撑腰,行事偏激惯了,加之百姓对当今明朝略有不满,尤其是那些充军送到战场,或是因征劳役死了儿子的人家,更是变着法的反抗。
结果,悲惨的下场更甚
最近几年,柳城县多了一波恶霸捕快,得罪他们的没谁能有好下场,被抄家也不是一户两户。有人亲友受到威胁,忍气吞声便罢了,可有的人难耐欺压,与这群捕快发生冲突,结果碰得头破血流,有的甚至不得善终。
黄捕头的话,自然镇住了一些胆小怕事的人,妇人怔了半天,又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徐茂先和柳温站在远处,有位村民跑了过来,徐茂先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缉拿逃犯?”
“什么逃犯呀,是朝廷的狗腿子欺男霸女,唉!”村民回答了一声,匆匆离开。
徐茂先看着柳温:“柳城县的捕快,都是这般无法无天吗?”
柳温有些尴尬,虽然平时对杨忠奎手下的做法很不认同,也有人在很早前告状,说杨忠奎等人办案太残忍,太血腥,但只要能把事办了,他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柳城县太乱,没这帮狠人压阵还真不行。
如今亲眼看到这种冤情,便有些担心徐茂先会把这样的事情捅到上面去。于是,柳温偷偷叫来了一名轿夫。让他转告一下黄捕头,想死自己兜着,别拉他这个老县令垫背。
轿夫趁机跑过去,那边的暴力还没有停,黄捕头突然看到来人,起初也没在意,待轿夫在他耳边说了句后,黄捕头朝远远站着的知县大人瞄去,脸色微微一变。
正待过去与两位老爷问安,徐茂先已经转身离开,留下黄捕头愣在那里。这是什么意思?看来知县大人,对自己的行为不满意了。
徐茂先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黄捕头心怀忐忑,想起刚才轿夫转告的那些话,注意一下乡民情绪,事后跟汪老实一家私了此事,以后别再惦记人家闺女了,这样你才能有命活。
黄捕头脑子里顿时乱哄哄,这都算什么事,不就是推倒个草屋,看上个乡野村姑嘛,凭什么治我罪?
以前有人状告黄捕头,黄捕头不以为然,认为事情没这么严重。只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柳温问他的时候,他总是说人家污告他,自己会注意办案手段。捕快行事有大明律做依靠,本就不存在野不野蛮这一说法,所以都是被询问后便无事了。
可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常在河边走终会湿了鞋。如今让两位大老爷亲眼目睹,黄捕头自然有些担心。
最近几年,他跟着杨忠奎没少作恶,那些得来的罚银和财物,他上缴了多少,自己私吞多少,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多年积攒下来,都成了一笔无法算清的糊涂帐,黄捕头发达了,腆起了大肚腩,喝着半吊铜板一壶的陈年佳酿。在外面的派头,不敢自诩杨忠奎第二,但超过柳温这个老县令,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转而一想:没什么好怕?可以说汪老实一家用女儿骗他钱财,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拍屁股走人不干了,反正这几年积蓄下来,黄捕头的腰包早鼓了。到时去宜阳府买套大宅子,过上达官贵人的生活。
一个年轻捕快跑过来,“黄哥,要不要把院子全部拆了?”
黄捕头恼怒地骂了句:“你猪脑子啊,还拆个屁拆?给我回县里老实待着!”
徐茂先回到轿子里,一路思索。
柳城县存在着许多恶性问题,百姓意识落后,杂役行事粗暴,治安乱的一塌糊涂……
想着这些,也就没说话。
柳温也很郁闷,本来说好去养鱼的老村长家打牙祭,现在一点兴趣都没有。
刚才黄捕头的暴力欺民,依然历历在目。
拆房子,打人,搬东西,杀猪……这些行为,足够判他个充军役!
以前听说还不相信,现在倒好,亲眼所见自然再也不能装聋作哑了吧
也不知道徐茂先对这些事有什么看法,柳温一个劲地在心里骂娘:黄捕头真是混账东西!破马张飞的哪里是在办案,分明是在打劫!
在返回柳城县的路上,徐茂先临时起意,入夜前召集各管事训话。象黄捕头这样的事情,刻不容缓,必须立刻整顿!
徐茂先的建议,立刻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