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峥此时震撼惊愕恼怒皆而有之,看着肖乾林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吸了一口气,道:“自古忠君当守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吴老将军当年确有不当之处,因为这种理由便伙同外邦谋逆叛乱,还妄图我与你合作,简直痴心妄想!”
肖乾林虽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可他这番话还是激怒了他,一脚踢在他心口。卫峥被这一脚踢得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缩在了地上。
“卫峥!”肖乾林揪住他衣襟提起来,双目赤红盯住他,恶狠狠道,“所有的亲人一夕之间全部丧命,你了解这种痛苦吗?你想找死?好,很好!我成全你!我保证你卫家,没有一个能留得下来!”
卫峥痛苦得咬住了牙,一把抓住肖乾林的胳膊:“肖乾林!你杀我一人足矣,若害我满门,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肖乾林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有本事灭你满门吗?你记住,要杀他们的不是我,而是你誓死效忠的皇帝。若是你答应了我,我倒可以多费些心思保住你和你几个儿子的性命,可偏偏你拒绝了我,你应该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卫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无力垂下了手。肖乾林松开揪住他衣襟的手,压下怒意:“卫峥,我不是非你不可,只不过念你当年恩情,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清楚吧。哦,听说有人在鸿运大街看到了二公子的身影,你们父子关系不怎么样,希望他不会做什么不恰当的事,否则若是落在我手里,那可就不好办了。”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袍,恢复了丰神如玉温雅贤相的模样,又看了那个颓丧的身影一眼,转身离去。
卫峥缩在地上半晌没动,好似一堆失去了生机的木头。牢头来送饭时还以为他死了,特意开门进来查看一番,确定他还有呼吸才放心。
丞相大人特意叮嘱过半分不能亏待他,更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许久过后,卫峥开始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颤抖得厉害。他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做任何一个选择都如同拿把刀在他心上切割。他此时能做的便只有期望三个儿子能有多远跑多远,今后远走高飞,再也不要与朝廷扯上任何关系。
可他的这个愿望很快就落空了,卫翾不知用什么旁门术法凭空出现在了监牢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卫峥惊得双目圆瞪:“你怎么来了,赶紧给我滚!”颤颤巍巍就要去推他,“滚,滚的越远越好!”
卫翾顺势扶住他,感觉到父亲一夕苍老,心里颇不是滋味:“我来救你。”
卫峥又气又急,一巴掌扇了过去:“这是天牢,你不要命了!赶紧走!”
卫翾面无表情硬挨了一巴掌,也不说话,正欲施术带父亲离去,却发现牢房周围无端涌起一阵压迫之力,这力量融于空气让他无从躲避,竟是生平前所未见,一身本事再也使不出来。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叹息,面具人出现在卫翾身边,一手搭在他肩头,幽幽道:“父子情深让人好生感动,只可惜黄泉路近,若还有没说完的,留着下面再说吧。”
他的手只是轻轻搭着,卫翾却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瞬间便被抽去,无力半跪在地。
卫峥并未感觉到那股力量,他却知道卫翾因何如此,抓紧他的手,却根本无计可施无力为继,只能眼看着卫翾被拖了出去。
“卫将军,何必如此想不开呢?”面具人一张诡异可怖的面具正对着他,面具下的狭长双眼眯了起来,仿佛俯看着渺小的蝼蚁,“什么家国大义黎民苍生,哪里有自己的命重要?丞相大人的提议真的很不错,卫将军可要好好想一想。”他的语气听来十分诚恳,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一粒黑色药丸扔在卫峥身边,“你中了鬼心草的毒,若不及时解毒,五脏六腑便会一日日得烂掉,这是解药,别忘了吃。”
他说完便施施然走了,留下卫峥趴匐在地,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面具人身形如魅,不过一时便来到一处寻常民房,脱下黑色斗篷取下面具,露出一张削瘦精干的脸。单从外貌来看十分平常,根本无法让人将他与那个诡谲神秘的面具人联系在一起。
他慢条斯理将斗篷折叠齐整,又将面具平稳放在上头,这才坐下倒了杯茶,浅饮一口,道:“你托我的事办好了,就拿这种劣茶招待我?”
柳风屏站在窗边,看着一堵斑驳土墙:“他吃了吗?”
灰衣人将茶水在杯中晃来晃去,看着茶沫子浮浮沉沉:“救命的东西,谁会不吃?”
柳风屏轻叹一声:“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