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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笃笃,车轮滚滚。
不多时,双驾马车便要在城外的岔路口分道扬镳了。
一个南辕、一个北辙。自此,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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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昙仍旧在那里探着身子,将许婉嫣的手掌紧紧地握着,死活不愿将之放开。
许婉嫣叹息一声,微笑说道:“喏,好玉儿,听话,快将手放开罢。稍后车马便要分道扬镳了,到时候,你可要当心被从窗子里挣出来、身形狼狈地拍到地上呢。~~”
刘玉昙讷讷地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我不放……婉姐姐……我求你……求你就再让我握一会儿罢……求你了……”
说着,又蜷曲着身体跪坐在厢中软座之上,下意识地向外探了探身子,将许婉嫣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竟直握得指节泛白。
许婉嫣叹息一声,复又向驾车的随侍那里看了一看,见无人注意身后,她方才压低声音,柔声说道:“你这孩子。……我先前才与你说过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才转过脸儿来,你便将它给忘了么?”
刘玉昙发了狠似的、一迭着地在那里摇头:“没有!……我没忘……婉姐姐说过得话,我一句都不会忘……”
许婉嫣秀眉一拧,故作厉色:“噫!不许摇头!若然将那鬓边儿上的茱萸花给摇掉了,再教那马蹄子给踏碎了,你上哪再去给我找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刘玉昙倏地一凛,慌忙将闲着的另一只手在鬓边上虚虚地按了按,这才放下心来:“嘿嘿~~没掉~~”
许婉嫣嗔她一眼,哼声道:“不许将它掉了,听到没有?!~~不然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罢!”
刘玉昙捉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嘻嘻笑道:“嗯~~不会~~”
许婉嫣眸光一暗,似叹息一般地呢喃说道:“好玉儿,我的寄望……全都放在那里边儿了……惟愿卿安……”
刘玉昙心头一动,唇边强扯起一抹笑意,哽声说道:“嗯……婉姐姐,我的心意也全在那里边了。……”
说着,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柔柔地指向别在许婉嫣鬓边那一朵白色的山茱萸花,“你也不许将它给掉了。”
许婉嫣将纤纤玉指向鬓边柔柔一拢,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喏,好玉儿,这便是了。——你我心意相通,便算是相隔天涯,一样还是直若比邻的。乖,快将手放了,回去坐好。眼前儿便是岔路了。”
刘玉昙微微垂眸,叹息一声,闷声说道:“婉姐姐……保重……”说着,指尖颤抖地收回手去。
许婉嫣点了点头,目光盈盈地柔声说道:“嗯。各自安好、各自珍重。……好玉儿,不过才三年而已,又不是永别,你实在无须如此伤怀。
乖,只三年以后,我们便可以再次相见。到时候,我们又可以朝夕相伴了。你若总像这般泪眼迷蒙、郁郁寡欢的,这一个不仔细地、明后年儿便郁郁而终了可如何是好?到时候、你可教姐姐我怎么活哟~~”
刘玉昙听她打趣,这才破涕为笑,点头道:“嗯,好。我不哭。”说着,将双手胡乱地在那里抹着眼泪,然后面对着许婉嫣,傻傻地笑着。
许婉嫣展颜道:“好玉儿,这才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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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双驾齐驱的马车,如今已渐行渐远了。
两人为了将彼此多看一会儿,如今已是从马车的侧窗,转到了马车的后窗。
此刻,她们两厢正伏在窗框上面,瞬也不瞬地痴痴对望,生怕将彼此漏看了一眼。
然而不消片刻,双方的马车便消失在了极目的远处,再也看不见了。
刘玉昙这才怅然若失地回转身子,似委顿一般地、颓然坐在车厢中的地毯上,稍时,双手掩面,痛彻心扉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许婉嫣也颓颓然地委顿在车厢之中,几欲崩溃地失声痛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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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年来的四月,春暖花开的时节,护送许婉嫣的卫队,便水陆辗转,从地僻苦寒的极北边疆,来到了平原腹地,盛景繁华的苍龙帝京。
曾经,许婉嫣便只是在诗书及自家父亲述职归来的见闻中领略过关中繁华,如今一见,才得以亲身感受何为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在地广人稀的北疆之时,便只是城池之中稍见繁华。出了城池、不过十余里地,便只剩下了风沙漫舞、壁滩大漠的萧索苍凉景象。
那时,她所见的,尽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以及征色疲惫、风尘仆仆的行商驼队;她所闻的,也尽是雁唳长空的孤单离索,以及驼铃叮当、鼙鼓胡笳的异域唱腔。
也正是因为受了这般壮阔旷远的西风瀚海的打磨,将许婉嫣打磨出了坚韧刚毅的品性。
然而,她到底都还是一个心思纤细的女儿家,是以、甫一来到这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上国帝京,耳听得那些温润绵柔、微妙悦耳的袅袅之音,眼见得那些簪花戴玉、尽态极妍的坊间女子,又闻得脂粉香气清丽扑鼻、缠绵醉人,终究还是惊叹、歆羡的。
别的不说,单只说那胭脂水粉——
北疆苦寒,关中的香花芳草,在那里通常是不长的,是以像胭脂水粉这些养人颜色、在关中寻常女儿家的闺房里足可以汗牛充栋的寻常物什,在北疆便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够用得起,寻常人家的女子几乎都是素面朝天的,顶多用点儿家禽家畜的油膏来滋养肤面。
是以,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