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舀了一勺药汁送到我嘴边,再过了一会儿,他疑惑道:“谢樨?你张张嘴。”
我刚要张嘴说话,他便猛地将勺子送进了我的嘴里,精准迅捷,显然注意力十分集中,就等着这一刻。
我差点呛死,咽下去后赶紧道:“等一等,小兔子,你等一等。”
他挠挠头:“真的苦吗?我,我去给你加一点糖……”说着便要起身出去,我一把将他拉回来,他手里的药险些泼出去。
他眨眨眼睛,神情十分茫然:“谢樨?”
我没管他,夺过他手里的药碗便放在了一边。按着他的肩膀便将他拉进了怀里。
他被我一掼,扑到我身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抱着他,轻轻问:“昨天你是在跟我生气罢。我是不是挺坏的?跟我一起,你过得不开心,是不是这样,小兔子?”
玉兔不吭声。
片刻后,他埋在我怀里摇了摇头:“不是。”说了这句话后,他似乎有了些底气,又重复了一遍:“不是,一点也没有。谢樨,你不要记错时间了,我们,我们还有半年呢。”
他再次慌张了起来:“谢樨,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开心。”
我听他声音急得有些抖,叹了口气,将他抱得松了一些:“是我不好。”
我再想了想,对他道:“这件事我做错了。”
他更加急了起来:“你没有,我……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我马上去写悔过书。”他还是动来动去地想跑开,我牢牢地将他拉住。
我道:“小兔子,半年时间还没到,我不同你分开,也不会赶你走。”
他安静了下来。
我又想了很久,慢慢地开口道:“你给我一些时间,不用半年这么久。”我指了指房里燃着的一注檀香:“三炷香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好不好?”
玉兔看起来又快哭了,把实话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不用想的,谢樨,昨天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书里说的都是假的,我以后也决不学了。”
我没理他,按死了让抱着他不让动。
这回真是犯了个大错。我蠢到家了。
我将兔子圈在怀里,手肘还能碰见袖带中压起来折好的那几页书。
我道:“不要难过了。以后你生气的时候,直接告诉我罢。我——”我尽力组织着语言,怕他又伤心,温声哄他:“有情人之间不能生闷气,也不能一直憋着不说话,这样感情是长久不了的,小兔子,你想跟我长长久久吗?”
他飞快地答了声:“想。”
怀中温暖,我听了他这声不假思索的“嗯”,像是又被人在胸口处重重锤了一记。
我问他:“昨天你为什么咬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你不抱我睡觉。”我听见了他吸鼻子的声音,“你不跟我说话,我变兔子了你也不抱我睡觉。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摸摸他的头,说了声:“不讨厌。”
我接着问他:“这几个月来,你也是以为我讨厌你了,所以一直不开心吗?”
他“嗯”了一声。
我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这样了。你以后也不要这样,好不好?”
玉兔道:“好。”
我看着他有点迷茫,又有点伤心的样子,心中异常焦躁。
不是难过,而是焦躁,仿佛有什么人在催着我,让我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过着我那几个梦,似乎想让我从中看出些什么:我娘,像蝴蝶翅膀一样颤动着的金步摇,我不记得地方的小木桌。
张此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我胸口插的那把刀,飘着石蒜花的忘川水。我门可罗雀的府邸,我冷清得能长苔的家,还有……月桂树下千年如一日蹲着的那只白兔。
是了,那只白兔。
它本是春日小像中永久凝固的一个影子,不该踏出画外一步。可现在它跑了出来,变成了一个人,对着我说:我喜欢你。
我生命中本没有他,好比神仙中合该只有一个兔儿爷,偏偏叫我捡了这个漏去,跟一只住在月亮上的兔子有了纠葛。
我道:“小兔子,我都知道了,你让我想想。”
冬日夜长。
我到底没能对他做出些什么承诺。我们面对面躺着,我跟他一件事一件事地核对,他什么时候难过了,我什么时候做得不好了,什么时候在跟我生气,事无巨细,整整一年的琐事。我自己也能感觉我陷入了一种类似疯魔的状态,不知是被纷杳而至的梦境所迫,还是源自我内心深处的鬼影。
我知道那只鬼叫胡天保,他阴魂不散,我拧不过来。
我的状态很不好。
所幸玉兔不问我。他困了,声音慢慢地小了下去,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着我的问题,把我的手抱在胸口暖着。
最后他急了:“谢樨,你快睡觉,你声音哑了。”他摸摸我的头:“你在发烧。”
我想我可能确实在发烧,我已经胡言乱语了一个晚上。玉兔一点也不嫌弃我,他又给我喂了一次药,仍然是苦里带着令人发齁的甜。
我不愿睡,谁知道睡着了之后又会做些什么梦?
玉兔紧紧地抱着我,我费力地开口道:“兔子,你会托梦吗?”
他摸摸我的额头,认为我又在胡说八道,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可以的。”
我命令他:“今天晚上到我梦里来。”
“干,干什么……”玉兔脸有点红,我知道他肯定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但我没有力气再开口了,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