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灵吸怪吧?半精灵忧心忡忡地想,随即否定了这个荒诞的念头。从他目睹到的几次转化来看,幼虫必须从大脑进入才会成为成体,并且不是一定会成功。
但确实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半精灵沉吟了一阵,开始在脑子里模拟灵吸怪的行为模式,他曾与那个倒霉鬼生活在屋檐下数年之久,这对他来说是很轻易的事。
精神力构成的丝线各处辐射,哪怕闭着眼睛,半精灵也能轻易地在脑海中模拟出周围的景象。奈哲尔为此深感满足,数十年来,他终于有一样东西真真切切掌握在手中而不曾失去。
或许还有一样东西,奈哲尔在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薄薄的金属片。
金属片约莫有半个手掌那么大,花纹已经模糊漫滤,唯有铁灰色的中心处用一种舒展优雅的字体写了一串文字。半精灵不止一次地猜测,这与生俱来的东西上刻着的是他的名字,但更大的可能只是一串装饰性的花纹。
门帘被粗暴地掀开,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奈哲尔吃了一惊,迅速把金属片藏进了衣服里。
来者身形高大,背着光辉耀目的大厅,在身周投下一圈光晕,肩上的银发流光溢彩。
来者是弥赛亚,身披六翼的存在。
弥赛亚进来的时候,半精灵已经苏醒,正坐在石床上端详着一片金属,紧接着飞速藏进了怀里。
“你是谁?”
半精灵镇定地向他发问,紧紧攥住旧衣服的手暴露了他的真实心绪。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才对。”
弥赛亚轻易地把皮球抛了回去,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半精灵的反应。
“奈哲尔……”半精灵盯着两颊垂下的黑发,微微苦笑了一下。奈哲尔,黑发的人,他从来就不曾有过名字。
“那么,你是谁?又是什么,天使,恶魔,还是神?”
弥赛亚挑了挑眉,这个半精灵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弥赛亚,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当然是我有意识起,我就记得我叫这个名字。至于我是什么……我能说,我也不知道么?也许是神也说不定。”
还在半位面锁着的时候,除了和元素生物战斗,和另一个自我争夺主导权,在短暂清醒的时候,也曾思考过他是谁,从哪里来这样的问题。
即使在争夺主导权的过程中记忆离散,残存的那些在阳光下嬉戏交谈的画面仍牢牢在他心海中扎根,如暗夜星辰般闪闪发光。
凭着一股莫名的直觉,弥赛亚确定那些残破的回忆是在被锁进半位面前发生的,那时他也不叫做弥赛亚。但当他更加深入地回溯时,无一不被一团朦胧的白雾笼罩,无功而返。
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追寻真相。
“我曾听见那个灵吸怪法师叫我‘炽天神侍’?那么我也许就是炽天神侍。”弥赛亚不在意地说道。
你绝不可能是炽天使。半精灵在心里腹诽,拜那只死掉的灵吸怪幼虫所赐,他得到了一个相当好用的技能,此刻正感到站在他面前的不明生物奇怪地陷入了迷茫。
半精灵决定主动开启一个新话题,以免两人重新陷入没完没了的纠结。经过弥赛亚一番胡搅蛮缠,彼此间的气氛倒是融洽了很多,横亘在两人间的坚冰悄悄融化了一角。
“你从哪里来?”奈哲尔问道,他能感到弥赛亚心中并没有对他的恶意。
“我?”弥赛亚有点意外半精灵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我居住的地方刮着永不停息的狂风,孱弱的对手从四面八方涌来,想要将我撕成碎片。为此我不得不学会利用风力,驱使风将他们粉碎,让天空成为我的主场。”
天空……奈哲尔不自觉地仰了仰头,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地面上蔚蓝的穹顶了。
“那么你的故乡又是哪里?”
“我?”奈哲尔料到对方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没有故乡。”半精灵换了个姿势,无所谓地答道。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在一直流浪。被人装在囚车里,从一个地方游荡到另一个地方,期待着有个好买家。我跟奴隶贩子走过深山幽谷,停泊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在荒无一物的丘陵上扎营,见识过港湾的繁华,最后被他卖进了幽暗地域。如你所见,这个灵吸怪是我的买家,你又会是我的下一任主人吗?”
“我没钱,买不起你,你还是做个自由人吧。”
“你救了我的命,那就已经足以让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说出你的要求,我不相信世上有完全出于善意帮助他人的人,你总有所求。”奈哲尔耍了个小小的花招。
“那么,在我无聊的时候,和我说几句话,让我不那么无聊。”弥赛亚并不在意半精灵语言中的陷阱,因为他本身的目的也就只是让半精灵成为他孤独时交流的伴侣而已。
半精灵对他投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异怪。弥赛亚对此坦然受之,回以平静地目光。半精灵仿佛触电般地扭过了头,研究沿着晶体生长方向流动的水滴。
昏暗的洞窟中顿时陷入长久的沉默,但却并不沉闷。
半精灵不知何时重新转过头,第一次认真端详着他各种意义上的救命恩人。
弥赛亚早已脱下那身紧窄的皮甲,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洞中储藏的旧长袍,银黑相间的袍子服帖地裹在身上,勾勒出颀长健美的身形。微薄的白光透过衣物,却不至于强烈到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