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衣服一起干洗,你认为打领带是向社会规则屈服所以一条领带也不想拥有,在必要的时候打他的领带。”
我嗤笑:“你想证明我和我最好的朋友有多基?”
她摇头,用发现什么的语气说:“我想说你们享受对方的陪伴,你们互相理解,你们能够有效地交流,你们熟悉对方就像熟悉自己的左右手。除开你们不上床这一点,你们相处起来简直像结婚二十年的伴侣,事实上我不认为你们之间没有……性吸引力,你们喜欢肢体触碰,只是过分的熟悉掩盖了这种性吸引力。”
我闭上眼。我还没有对吴绮生提过那个泰迪熊的梦。
看不到的时候,她的声音变得陌生:“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对这些事视而不见。在寻找小白的心上人的过程中把你自己排除在外,真有个‘嫌疑人’列表,你该是第一候选人。……不要说因为和小白太熟悉所以没想到你自己,你一直是个相当能从寻常中挖出蛛丝马迹的人,而说实话,你把这种本领用在我身上的时候很烦人。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你不希望小白喜欢的人是你——说‘不希望’都太轻了,你的手在抖,你害怕那是你吗?你在害怕什么?”
我沉默。
沉默中能听到我和她的呼吸声。
她终于主动开口,声音居然很温柔,说:“我有一些猜想,我会说出来。”
我:“难道我不想听,你就会不说。”
她说:“不会。但是你可以不回答。”她问:“你和你父母的关系……”
我粗鲁地截断她:“不好,我们不来往。”
她停顿一会儿,问:“你的父母中有一方,曾经长期对你使用过暴力?”
我嘲讽:“他不认为那是暴力,只是必要的管教。”
她问:“你的母亲,没有尝试阻止他?”
我说:“她不相信我。”
她问:“这种不相信……和你的偏头痛有关?”
我沉默。
她有偏头痛,却不相信我当时有偏头痛。她认为我模仿她的头痛,以头痛为借口逃避任何我想逃避的事,狼来了里撒谎成性的小孩。
吴绮生说:“很多人以为成年人才有偏头痛,其实偏头痛可以在最小三岁的幼儿身上发作,常常被父母忽视。”
我第一次痛到呕吐,一身冷汗,却模糊地觉得轻松,以为这次终于有证据证明我不是装的,但他们还是不信我。见到呕吐物非常生气,把我抓起来,骂我哗众取宠变本加厉,还弄脏了床单。
我说:“够了。”不要再让我回忆起任何一件事。
吴绮生转换话题:“让你给自己的吸引力打分,一到十,你是几分?”
我说:“五分。”因为我是个天才,再低也不可能低过五分。
她问:“那么小白呢?”
我压抑怒气:“为什么要扯小白进来?”
她说:“打一个分数,小白在你心里有几分,按直觉不需要理由。”
我沉默,然后说:“九分。”如果他这几年没和我混在一起,可以更完美。
吴绮生说:“我不觉得你只有五分。你在自己的领域评价两极分化,但是再厌恶你的人都会承认你是个天才。你很好看,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英俊。你的个性……独特,会带来无数麻烦,但和你在一起,生活绝不平庸,绝不乏味。如果你遵守社会规则,你会很有魅力,但即使你拒绝遵守社会规则,你也很有魅力。”
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有魅力,我从不在这一点上自卑。
她说:“但你不敢想象他爱你,你害怕和他在一起……你会伤害他。”
我说:“你在撮合我们?”
“我为什么要撮合你们?”她冲我微笑:“我是你的医生,不是一本爱情的读者。我不在乎男主角们最后一页有没有在一起,我帮助你正视你的感情。正视以后,你决定发展这段感情接受他,还是拒绝这段感情和他继续做朋友,都是你要做出的选择。生活很复杂,并不是有感情就该在一起,有时候不在一起反而更好。无论你怎么选,我举双手赞成。”
我回到家,浑浑噩噩。手在颤抖。
我会接受他,还是拒绝?如果接受他,我们最后会不会结局惨烈。
分手的时候——如果分手——
我需要思考,我脑海中太多纷扰的声音,快把头胀开了。我开始弹琴,琴声暂时驱散脑海里惊慌的杂音。我大概弹了一夜。
圣诞就要到了。从二十日开始,allsa装饰圣诞树和圣诞彩纸。每一天这里那里多一点圣诞气息,到二十四日周一回来,前台温迪面前放了小麋鹿和一筒五颜六色的糖果手杖,她身后的电子屏幕四角也挂着圣诞花环。
我还没有想好,这几天花大量时间弹琴,我本来就长期有失眠问题。
二十四日晚allsa主楼有主题晚会,方凰审核一长列特邀名单,邀请一票公子小姐。
那天下午方凰叫人带我扔在她那的礼服给我,干洗过,挂在长衣袋里的衣架上。下班后我勉强忍着恶心换上衣服,去八楼找她。
她已经换上晚装,在面对落地窗的椅子里喝酒,她把烟灰缸从底层抽屉翻出来,我扫视烟雾探测器,果然被贴上胶带。
我端起她的杯子闻:“一个人喝威士忌?现在才晚七点。”
她自然伸出手,给我打挂在脖子上的领结:“如果你没在吃抗抑郁药,我会叫你陪我喝。但是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