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君裔看见了,她知道端竹也看见了,直挺带勾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她边往餐厅深处走,边兴致盎然地手指向后,告诉端竹,“学不会如何看人的狗,永远只能是狗。”
端竹皱眉,盯着郝君裔的眼睛严肃道:“人人平等,你不应该这样说的,更何况你还是老师,把人说成狗是在侮辱人。”
“你知道你之所以能活在这个世上,是因为有很多人在保护你吗?”郝君裔问,端竹毫不犹豫地应是。“那么你知道这一部分人中,有人选择用善待你的方式来保护你吗?”端竹照样应是。
捏捏端竹纤薄的肩膀头子,郝君裔决定要教端竹怎样去做一个坏人,“人与狗的区别在于狗会咬吕洞宾,狗眼会看人低。刚才那个门童,我们遵循客人的礼节配合了他的工作,也就是说,我们是善待他的人,可他用白眼回报我们,也就等于他是在侮辱保护着他的人,你也是人,换了你,你会不会这么做?”郝君裔余光瞥见一个仪态万方的黑色人影朝她们走过来,只好长话短说,“他的工资是由每一位进了那扇门的客人发的,所以他必须先做到对每一个客人都平等,才能要求客人对他平等,我说他是狗,还侮辱了那些好狗呢,你说,是不是?”
由于郝君裔没把话说透,端竹暂时还不能完全理解郝君裔的意思,但她知道郝君裔不会就这么作罢的。身处校外的郝君裔远不是好好老师这么个概念,她的y-in狠虽然只在特定场合表露,但最近端竹见得多了,也就条件反s,he地变得敏感起来,“外婆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饶人,人不饶你。你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还被人翻白眼吗?”话虽这么问,郝君裔其实并不期待端竹的答案,因为无论端竹回答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黑色人影走到她们跟前,郝君裔开口第一句话并不是“你好”,而是“开除你的当班门童。”
端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面前这个穿着黑色缎面工装的女人,迅速将她与脑海中一个熟悉的人影重合。
“你怎么知道我要开除他的?今天又接到客人投诉,他满额三次,已经有人去通知他了。”女人趁郝君裔转头看向入口的时候当众在她脸上暧昧地亲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朝端竹伸出手去,“你好,你一定是端竹了?我叫邢晴,开耳邢,日青晴,我的朋友都叫我大q,你要不介意的话,就也叫我大q吧。”
“您好,我是华端竹。”端竹挂起一脸灿烂笑意,礼貌地与邢晴握手。她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但她对这个发现感觉沮丧。胡敏告诉她,越是难过的时候就越要笑得开,否则将永远只是个不值得信赖的小孩子。她认为一个十六岁的人应该具备所有“大人”的特质,所以在当前,她笑得无比真诚,“很荣幸见到您,但如果我称呼您为大q的话,会不会显得太不尊重您了?不如,我叫您大q姐姐吧。”
当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听见一个十六岁的大孩子,特别是一个长得很清纯漂亮的大孩子不加斟酌地叫自己姐姐时,那种激动心情是唐诗宋词元曲论语,甚至圣经佛经也无法尽诉的。邢晴一把搂过端竹,高兴地在她脸上也亲了口,拉她与自己站在一侧,国共统一战线般面对郝君裔,“郝君裔,你真是那种走一辈子运都不知道‘运’字怎么写的人,那么好的孩子交到你手里非得毁了不可。还是让给我吧,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她读书直到她再也读不下去为止。”可怜的端竹,又像个东西一样被人争来争去。
郝君裔摊手,口气很懒,“不劳您邢大小姐砸锅卖铁,她现在就是想读博士也随便她读。再说,她还小,等她再长大些,还不知道谁毁谁呢。”
邢晴还想说些什么,但见郝君裔扭着脑袋四处环顾的样子便知道这一大一小肚子瘪了,急忙将她们引到一个临窗的小圆桌前,她扬手招呼服务员上菜。
照常例,圆桌可坐三人,也可坐四人,一般餐馆为增大客容,都会摆四张椅子,此刻圆桌前只宽松地摆了三把j-i,ng工细作的欧式扶手椅,可见这是张特意布置或者是长期保留的专有座位。端竹从咪宝那儿学到许多中西式用餐礼仪,这一段的形体训练令她不再含胸驼背,端端然入座后,小大人兢兢业业地完成了所有餐前步骤,偷个空,她还把自己面前服务员粗心摆错的鱼刀和r_ou_刀调换了位置。现今也有些正式的西餐馆会同时提供鱼刀和r_ou_刀,但并不多见,就连许多从业多年的服务生都不知道由于上菜顺序不同,应该是鱼刀在外,r_ou_刀在内,邢晴想不到端竹还有这手,惊奇之余对着端竹又是好一顿夸。
“郝君裔,瞧你平时不管不顾的,怎么能把端竹教得那么好?”邢晴将郝君裔餐碟里的令郝某人怒目而视的配菜、胡萝卜挑到自己碟子里,柔情蜜意寓于言表,“不是说礼仪由我来负责么?”
郝君裔目送胡萝卜君离开,长长地透了口气,张口含住邢晴替她切好的鱼块,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把沙拉碗里的火腿土豆沙拉拍成一坨,“我没教,钱隶筠教的。”
端竹饭间一直在留意邢晴的表情,她发现,当邢晴听见“钱隶筠”三个字时,脸上出现了一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