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茂才慢慢地冷静下来,他轻声地对自己说道。
无论他与常小青之间是否有过一段若有若无的暧昧,又或者常小青对他是否真的情深难抑……
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林茂从床头暗格中取出那盏从乔暮云处得来的灭魔灯,在那冰冷而j-i,ng致的花纹上轻轻一抚。
恐怕就连乔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吧,这盏灭魔灯的作用,并不仅仅只是喷出炙热的灯焰而已——若只是这样的话,林茂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草率地将它定为与千机老人相斗的杀手锏。
要知道,那可是千机老人——龚宁紫败于他的手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要知道几百年前,就连持正府的罪僧云海生想要与其相斗,都暗吃了一亏,到了最后也只是伤了那千机老人,勉强带着当年的林生仓皇逃走而已。
而养j-i,ng蓄锐了两百年之久的千机老人,相比之下只会比当年尚且是凡人时更加难缠才对。
林茂垂眸凝视着手中纤细灵巧,宛若闺阁女儿把玩之物的灭魔灯,眼神渐渐地暗了下去。
他借着烛光,目光在灯盏上那些繁复的花纹上细细探寻,果然没过多久,就找到了模糊记忆中乔洛河告诉他的那一处机关。
那是一朵雕得十分j-i,ng细的无名之花,花朵中嵌着一颗细小的明珠。
年深月久,原本应该十分璀璨温润的明珠已经变得微黄暗淡,在鎏金和琉璃的七彩宝光之下愈发显得毫不起眼。
然而若是用指尖轻触,便能感觉到这明珠与其他浮雕和装饰的不同。
这颗明珠是可以动的,用指甲将明珠抵开,泛着淡淡青色的黄铜机关抠倏然弹了出来。
林茂将手指卡入那一处机关,却再没有动作。
很奇怪,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久,但是当这一盏灭魔灯落在他手上时,多年前乔暮云神色郑重地跟他说的那一席话竟然变得那么清晰,仿佛现在就回荡在他耳边一样。
【“这盏灭魔灯有一处机关,从这盏灯制成之日开始便没有人触动过……”】
【“因为那机关有且只能用一次——唯一的一次。一旦触动,便是灯毁人灭,从此之后,天下便再无灭魔灯这一物。”】
一定要说的话,这一枚色泽暗淡的珍珠下隐藏的,便是乔家一族最后的“杀手锏”。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旁人想要仿照灭魔灯都以失败而告终,其实并非是当初制灯那人技艺已经高超到无从模仿。真正的原因在于,这灭魔灯灯中所储之物乃是独一无二唯一的一份。
那是天外流火坠下之后,蕴含在流火残石之间的一块无名石心。
那块石心仅有拇指大小,一旦与水滴相遇便会骤然喷出灼魂蚀骨的滔天白焰。
所以那灭魔灯内的机关其实相当简单,不过是将水滴与天外流火的石心相互隔开,驱动时也不过是滴入一滴清水与那石心相融,而后喷火。
【“但其实能够激出石心白焰的,并非仅仅只有清水……还有血液。”】
林茂仿佛记得,当初说起灭魔灯其中关窍时,乔洛河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其实灭魔灯原本是有一对的,但如今流传下来的,不过其中一只而已。另外一只,却是不见踪影,你可知为何?”】
另外那只灭魔灯,在几百年前与另外一人争斗时,被人打破了灯盏,石心因此滚落在地,恰好落入了乔家人的血泊之中。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当时敌人与乔家人所在的那处老宅瞬起了滔天烈焰,据说当时在场所有血染之物,尽数被那白焰所燃,最后连灰烬都没有留下来。
而剩下那只灭魔灯,恰好便流传到了乔洛河手中。
当时乃是林茂师父逍遥子势大之时,江湖百派竟无一人能够从逍遥子手中求得生路,就连忘忧谷中自己人,也常常难逃逍遥子毒手。
无奈之下,林茂只得为了常青去向乔洛河借那灭魔灯保命,而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乔洛河在知道灭魔灯是常青为了对抗逍遥子而所借,竟然在灯内又加了一处机关。
储存在灯盏之中的不仅仅是清水,还可以是鲜血……
然而乔洛河之后也曾告诫林茂,一旦扣下那释出鲜血的机关,整盏灭魔灯便会立时破裂,那愈发炽烈恐怖的火光将不分敌我,直接将方圆一丈之内所有事物尽数烧灼殆尽。
而这也就是说……
【“这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做法。”】
林茂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刺破了自己的指尖,殷红的鲜血涌入了乔洛河之前所加上去的那一处机关之中。
明日……
明日之后,这世上恐怕再无林茂此人。
林茂心知恐怕其他人将会为他伤心好一段时间,但无论是乔暮云还是常小青,甚至是伽若,他们也都还年轻,他们总会在江湖上继续闯荡,直到遇到更好的人。
林茂这般想道,心中又是安慰又有一点淡淡的酸楚。
作为林生,作为江映雪,作为林茂……他这个似人非人的家伙已经活了足够久了,久到他甚至有点害怕这样的人生。
林茂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其实死而复生带给他的从来都不是欢愉而是恐惧。要知道,躺在床榻纸上,在自己徒弟的注视下安稳的撒手人寰,本应是他林茂最好的结局。
若是作为空华,他将永生不死的话,那还不如为了自己的友人,终结这漫长的一生……
灭魔灯内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