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被放了出来。
与往日相比,她的形容有些狼狈。
发丝凌乱、双手被缚。
艾丽的双脚刚刚站在甲板上,就软软倒了下去。
鲜红的血迅速染红她的衣衫与肌肤。
她的脸颊砸在了分不清是谁的断臂上。
周围到处都是死去的尸体,那些让她感到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无论曾经观感如何,此时都变成了死去的尸体。
被当做小公主一般宠爱大的艾丽,何曾见到过这般可怖的画面。
她想要爬起来,可作为支点的手肘与脚上,全都滑得厉害。
虽然身体上没有力气,她还是非常努力的想要逃跑。
她就这么惊恐万分、跌跌撞撞的在甲板的尸体堆里歪歪扭扭的“奔跑”。
面无表情甚至有些走神的安德鲁就这么跟在她的身后。
脚下的步伐不紧不慢。
当艾丽摔倒的时候,安德鲁还会停下来,安静的看着她。
当艾丽扭头用恐惧的眼神注视他时,安德鲁还会问上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艾丽当然不会需要他来帮忙。
满脑子都是逃跑,嘴巴却被堵住,连声音都发不出的艾丽。泪水从眼睛里面不停流出来,将她整张脸都打湿。
出于过度的恐惧,她的面庞都在扭曲。
哪里还看得出平日里的灵动与可爱?
难以想象,就在艾丽上一次出现在萨菲罗斯面前时,还会用那种害羞可爱的模样,去念出“安德鲁”的名字。
此时的艾丽,只想要远离这个可怕的恶魔。
对于艾丽的排斥,安德鲁并不做声,他就这么安静的跟在艾丽身后,一路从船头跑到了船尾。
许是巧合,玛丽·拉塞尔的半颗头颅就在船尾。
可以想象,当那根杀死所有人的钢丝,在杀死玛丽的时候,她的半颗头颅飞了有多远。
艾丽摔在地上,正巧看见了玛丽的半颗头颅。
玛丽失去光芒的眼睛里,最后留下的是惊惧与震惊。
从未经历过任何风浪的艾丽,终于完全崩溃,人好像傻了一般,安静的躺在那里,只有眼泪偶尔还会流下来。
安德鲁走到她的身旁,将满身血污的艾丽抱了起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的女孩。”
安德鲁的声音很轻,他低下头,好像是在看艾丽,又好像是在透过艾丽看着另外一个人。
跟前面的甲板相比,船后的甲板空无一人。
安德鲁找了个位置,将完全傻掉的艾丽放在椅子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漂亮的梳子,这把梳子原本属于艾丽。
安德鲁的眼神依旧是令人感到恐惧的平静,他抬手整理艾丽的发丝,轻轻为她梳发。
“艾丽,你爱我吗?”
萨菲罗斯沿着一路留下的血脚印走了过来。
他并没有可以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安德鲁扭头看了一眼。
见是萨菲罗斯,又继续给艾丽梳头发。
萨菲罗斯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很特别。”安德鲁说,“虽然在大海上,有时会有新的人上船,但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很多事情,他们会变得跟船上的人没有太多区别,也不会产生很多影响,但是你不太一样。”
就像是面对一位老朋友,安德鲁的身上完全没有了往里的自卑羞涩,以及对萨菲罗斯的崇拜,也不像是一个会突然杀死这么多人的恶魔。
“我很惊讶,你竟然没有死。”
先前萨菲罗斯同其他贵族一起站在上层甲板上。
可其他人都死了,萨菲罗斯还活着。
“可以跟我说说吗?”萨菲罗斯依旧闲适,“你是另外一个安德鲁吧?”
从艾丽对安德鲁的态度突然转变,并且快速生出好感时,萨菲罗斯就有了这样的猜想。
安德鲁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当然可以,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洗耳恭听。”
一切发生在百多年前。
身为穷小子画家的安德鲁在泰坦尼克游轮上遇见了美丽可爱的艾丽。
艾丽不仅长得好看、性格活泼,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一次安德鲁被船上的侍者为难,路过的艾丽见到了,因为看不过,便为安德鲁解围。
本来这只是艾丽随手为之,安德鲁也不认为自己能跟这样高贵善良的小姐,还能有什么交集。
可后来又一天,艾丽似乎跟家人发生了矛盾,心情不太好,跑到了甲板上吹海风。
当时的安德鲁正在一处少人的角落画画,画中人正是艾丽。
艾丽看见了他的画,觉得安德鲁画得很好看,两人就聊了起来。
一来二去,两人逐渐熟识。
相处愉快的年轻男女间产生爱情,似乎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只是两人身份悬殊,艾丽也不敢告诉家人。
两人在经过各种各样的心里斗争后,安德鲁决定在即将到来的一次晚宴上,给艾丽的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