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六点,宁原山脉西侧的军帐中难得爆发了争执。
一名长相周正、眉目坚毅的大校不闪不避地直视着金老,沉声道:“将军,您想对觉醒者和预言家释放善意的做法我能理解,但您想让他们参与军方会议的做法我不理解,更不支持!”
“诚然,我们并肩作战,有着过命的交情。要是扒掉这层军衣,他们这群朋友我是交定了!”大校的手敲在心脏的位置,字字肺腑,“可现实是,我们穿着这身军衣啊!”
“军方会议干系重大,从来不容外人参与。即使觉醒者心性纯善,我们也不能因此破例。”大校实话实说,“更何况,我们与他们仅仅处于‘磨合期’。别说正式合作,双方甚至连一个‘互帮互助’的口头协定也没有,怎么能让他们直接参与会议?”
金老默默喝水,蓄力中。
“葛大校说得在理。”另一名高大莽直的副将点头赞同,“金老,这么做真不行。我说句难听的,男婚女嫁还得讲究三媒六聘才能登堂入室,我们这八字都没一撇就进洞房,是不是太急了?”
金老放下水杯,蓄力将满。副手识相地后退一步,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革命先辈说‘不能打无把握的仗’,在没彻底了解觉醒者之前,我们不能……”
“这不能那不能,人跑了我看你能不能!”金老蓄力值已满,强势开喷,“你的革命先辈是我的革命同辈,怎么他们的话你听,我的话你就不听了?是不是老爷子我得把自己的骨灰扬了,这说的话才能变成良言金句?”
众人:……
在飞扬的唾沫中,副手悄无声息地远离战圈,唯剩金老狂战八方:“我不能代表国家做决定,是的!但我可以代表国家去向他们释放善意和诚意!”
“只有让他们觉得自己被当成了‘自己人’,他们才会考虑合作的事情。搞清楚,现在是咱们有求于人家,而且这‘人家’还是纯种的中洲人。都是炎黄子孙,稍微放低点姿态怎么了?”
“我也说句难听的,对待人才就像对待媳妇儿。不论结婚前后,既然决定娶了,那跟媳妇儿吵架时低个头又怎么了?”金老一拍大腿,“今儿你真把人气着了,信不信明天就是你啃骨头狗吃肉。”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国门外有多少人等着捡漏!被你嫌弃的‘媳妇儿’,隔壁家光棍见了都馋哭了!”
话糙理不糙,众人一听只觉得振聋发聩,还有隐约被打通任督二脉之势。
一时间,军帐内只剩下金老的说话声。
“还‘磨合期’……”金老摇头,一副“你们无药可救”的表情,“你们再长两个头想想,要是今儿早上那位大祭司找上你,说是想通了决定跟官方合作,你特么会不会说一句‘不行,我们还得再磨合磨合’?”
众人突然说不出话了。
讲真,要是觉醒者主动跟官方谈合作,他们真是分分钟上报、一路开绿灯、全速批文件、立刻发军装都不带喘的!
“明白没?这‘磨合期’的主动权根本不在我们手里。”金老翻了个白眼,“我们自以为的底牌和底气,在人家眼里什么也不是。”
到底是吃的盐比吃的米还多的老人,金老决定细细掰碎了干系,再给自己的兵蛋子喂下去:“全球形势不好,怪物频出,有些只靠火器根本对付不了。而觉醒者能力超群,光凭‘单杀怪物’这点,他们去哪儿都是座上宾。”
“把人往外推的做法完全不可取。”
“但就算是拉人,也得讲究分寸。”金老蹙眉,表情有点苦大仇深,“腰弯得太低,就意味着把觉醒者捧高。他们站得太高,或许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从而变了心性。”
“可腰挺得太直,就意味着把觉醒者看轻。他们处于低位,就会被人扣上‘异端’的帽子。时间久了,被逼反是迟早的事。”
越是深入分析,营帐内的呼吸声越小。渐渐地,众人沉下心跟着金老的话思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大灾大难来了,我们要的不是让两者对立,而是让两者互利互惠。官方最大的作用,不是把觉醒者收编成队伍再控制好他们,而是平衡觉醒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关系。”
“那么……”葛大校问道,“该怎么做?”
金老捧起水杯,抿了一口:“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地相处,让他们觉得舒服。”金老本还有些想不通,可现在,他突然悟了纪斯的四字箴言,“如实上报‘觉醒者’的事,如实公布‘异能者’的存在。无需太详细,只要打个预防针,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一批人就好。”
“之后,给觉醒者最大的自由。”
“与其说‘磨合期’适用于官方和觉醒者,倒不如说‘磨合期’更适用于普通人和觉醒者。”
金老叹道:“如何让群众对觉醒者的恐惧降到最低?那就让他们接触。如何接触?在灾难来临时接触。”
拯救与被拯救,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关系。前者升华了觉醒者的思想境界,后者增进了普通人对觉醒者的理解和感恩。
如是,良性循环。
“让群众去适应觉醒者,让觉醒者认定自己仍是‘群众’的一员,这就是两厢平衡的最好办法。”
话落,大帐内鸦雀无声。
众人终于明白“将军”二字的分量了!真是集头脑、心胸、前瞻性和决策性一个都不少!比起金老,他们还真是有的学!
葛大校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