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容上回来时,栾殿内空无一人,他拎着一筐子柑橘,嘴角的笑意缓缓凝固。
如今正是渡劫的关键期,他早就吩咐过裴前,这几日尽量不要让她外出,能在寝殿待几日便待几日。
容上放下篮筐,对着通信镯点了两下。
红光闪烁不及,不知等了多久,那一端也没有接通。
虞蒸蒸不接,他便用通信镯联系裴前,还没刚点上去,身后便传来裴前的声音:“王……呃,你回来了?”
容上侧过身去,本以为会看到虞蒸蒸的身影,但他身后除了裴前之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眉头紧皱:“她人呢?”
裴前一怔:“不是在寝殿里……”
他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
若是仙尊就在寝殿里,王上就不会这样问他了。
裴前疾步朝着殿内奔去,书桌前没有,美人榻上没有,床榻上也没有……
他寻遍了整个寝殿,殿内一尘不染,安静的犹如死寂的坟地。
裴前顾不上请罪,点开那腕间的通信镯,心急如焚的联系着那两个下属。
也许只是她觉得气闷,想要出去走一走。
又或者她是去城里买吃食了,她近日想吃什么都是突发奇想,许是等不及他回来便先走了。
可随着通信镯的红光消失,这些牵强人意的理由全都不攻自破。
不管她去了哪里,只要那两个下属跟在她身边,看到了通信镯闪烁,就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接通。
容上见裴前那慌张的模样,便知此事定有蹊跷,他将薄唇抿成一条线:“你为何不在她身边守着?”
裴前不敢说谎,将自己寝殿失窃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下人来报柜盒被动过,属下便赶回去查看……检查后发现,您交给属下的那封信不见了。”
容上攥住通信镯的指腹泛白,他垂下的手臂轻颤,沉稳的呼吸乱了一拍。
那封遗书……若是她看到那封遗书,便什么都会明白。
她突然消失不见,就是因为看到了那封遗书吗?
容上不知道答案,他听到裴前‘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干脆利索的磕了三个响头:“属下办事不利,愿以死谢罪!”
说罢,裴前腰间的利剑出鞘,他紧紧握住剑柄,将剑刃对准自己的喉咙,用力割了下去。
银光映出血色,只听见‘当啷’一声,长剑应声而落。
裴前怔怔的垂下头,他的脖颈被锋利的剑刃所伤,却只留下了一个细长的血道子。
他望着落在不远处的一颗菩提子,眼眶不争气的泛起一圈红意:“王上……”
容上的眸光冷漠:“将那几人抓来拷问。”
裴前抱拳称是,连忙率人去偏殿寻找眠窕夫人送来的面首。
偏殿内整整齐齐的躺着五具尸首,瞧那嘴角泛出白沫的模样,似乎是被人下毒暗害了。
当裴前看见这些尸体,他的心都凉了半截。
鬼宗门不负责照料他们的饮食,这两个多月都是他们自己做饭吃,若是被人下了毒,也只能是他们自己人下的毒。
五个人都死了,唯有眠矜生死不明,那到底是谁下了毒,这已是不言而喻了。
裴前拖着尸体回去时,正好碰见了七太子。
七太子看着那一具具尸体,只是冷哼一声:“终于忍不住对他们下手了吗?我就说他是装的。”
裴前没心情与他废话:“若是仙尊出了什么事,你们整个南海都要陪葬。”
一听这话,七太子不禁有些恼了:“我方才还看到她活蹦乱跳的,她能出什么事?”
裴前一怔,抓住尸体衣领的手指蓦地松开,他揪住七太子的衣襟:“你在哪里看见了仙尊?”
他的手上还沾着血,这一抓直接把血染到了七太子的衣襟上,惹得七太子火冒三丈:“不就是渡个劫,至于的吗?”
裴前将沾满鲜血的手掌攥上了他的脖子,他憋得脸色青紫,只能不断的拍打裴前的手臂:“至于至于……她在圣泉天阶……”
寻到自己想到的答案,裴前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
天罡阵就布在圣泉天阶,那阵法是用来引雷的,若是仙尊正好就在那阵法内……
裴前一刻不停的奔向容上,还未开口,耳边却炸起了雷响。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此刻已是乌云密布,天色骤然漆黑,黑云滚滚迅速向下压去,耳边隐隐响起一阵阵刺耳的轰鸣。
裴前的呼吸急促,指着圣泉天阶的方向:“天罡阵,仙尊在天罡阵里……”
话音未落,原本立在栾殿外的容上,已经不见了踪影。
裴前红着眼睛追了上去。
不能有事,仙尊一定能扛过去的。
王上好不容易才和仙尊团聚,仙尊千万不能出事。
当容上赶到圣泉天阶时,虞蒸蒸正站在天罡阵里,踩着眠矜的后背,用一根玉萧捅他的屁股。
许是听到了石阶下传来的脚步声,虞蒸蒸的动作停顿一下,微微侧身转过头去。
漆黑的天空,凝出虫洞般的白色光圈,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迅速孕育出一道粗长的蓝紫色雷电。
容上的耳边出现嗡鸣声,他的眼前发黑,心跳不断加速,那一张张骇人的血色脸庞,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神女临死前的凄声咒骂,像是一个漆黑无底的黑洞,渐渐吞噬着他的神智。
——总有一日,你会尝到痛失所爱的滋味,你这一生必定厄运相随,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吗?
容上殷红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