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河边别院后,蚊子少了,风变凉了,沈珠曦也睡得好了。
只可惜凡事没有十全十美,住进竹屋后,去镇上变成了一件不方便的事。沈珠曦原本每五六日就要去一趟河柳堂送货,现在变成了十五六日一次,李鹜三兄弟谁要去镇上办事的时候,她就会拜托他们带她一程,一路同行。
气温已经完全从初夏过渡到了盛夏,沈珠曦在竹屋里还不觉得,今日她进镇送货时,明显感受到了镇上炎夏的威力。
“嫂子,你办完事就到镇门来,我在这里等你。若是我来迟了,就劳烦嫂子就近找个茶水铺等等我。”李鹊的额头浮着一片汗珠,他以袖擦汗,细心叮嘱道。
“知道了,你放心去忙吧。”沈珠曦忙道。
李鹊朝她咧嘴一笑,站在原地等她离去。
两人分开后,沈珠曦带着一沓新画的花笺来到河柳堂,掌柜正无精打采地瘫坐在一把藤椅上,右手拿着一把蒲扇呼呼扇风。
“掌柜,我送了三套花笺来。之前的卖得怎么样?”沈珠曦踏进门槛,站到了柜台前。
掌柜抬起懒洋洋的眼皮瞅她一眼,一动不动,唯有手中的蒲扇用力摇动。
“都卖完了,县太爷的公子帮他西城县的朋友也带了两套走。”掌柜道,“他想在你这儿订做两套花笺,一套牡丹的,一套名山的,价格你开,你觉得怎么样?”
沈珠曦略一沉『吟』,道:“我不如掌柜见多识广,掌柜觉得我能开什么价钱?”
掌柜被她吹捧得翘起了嘴角,他手中的蒲扇顿了顿,说:“既然是订做,价钱自然不一样。一套三十两吧。”
“那就劳烦掌柜费心了。”沈珠曦笑道,“月底之前我会把订做的两套花笺送来。”
掌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沈珠曦见他一副热得不想说话的样子,便留下花笺告辞了。
她走出河柳堂,沿着河边慢慢往前走去。碧波奔腾的河水尽头,金灿灿的金带阁矗立在蔚蓝苍穹下,金带阁里住的贵人离开了,金带阁难以计数的窗户也关上了。
沈珠曦看着那无数紧闭的花窗,忽然生起一股人走茶凉的失落感。
在鱼头县的这段日子,她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这里虽好,可她也想知道『乱』世漩涡中正在发生什么。
太子在做什么?已有复国计划了吗?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他们还有可能重返那座红墙绿瓦的皇城吗?
在鱼头镇,她活得像个山野村姑,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可是她不能忘记,不该忘记,她还是这大燕的公主。
“那边路过的美人儿,买猪蹄和好酒吗?”
九娘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原来她已不知不觉经过了九娘的酒肆门前。
九娘穿着火红的石榴『色』襦裙,sū_xiōng半『露』,腰身束得紧紧的,大大方方展『露』出来的『性』感让沈珠曦一个女子看了也不禁脸热。她倚在柜台前磕着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珠曦。
沈珠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日不买酒菜。”
九娘娇嗔道:“不买也进来陪奴家说说话,这天儿一热,白天就没人出来了,奴家想找个人说几句体己也不行。”
沈珠曦心想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便迈进了酒肆。九娘热情地拿出一碟卤『毛』豆来请她吃,又拉着她说个不停。
话题从东家到西家,从赵员外扒灰到马家闺女被人发现在田野里和男人滚到一起——包罗万象,骇人听闻,令人不禁称奇。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沈珠曦惊讶道。
“你别忘了奴家是做什么营生的。”九娘狡黠地笑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喝醉后不『乱』说的人。”
从九娘处出来后,沈珠曦肚子里不仅多了一碟『毛』豆,还多了许多开阔了她眼界的秘密。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原来还有比太监和宫女结对食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沈珠曦拜访了九娘,觉得不能厚此薄彼,决定顺道去拜访随蕊。
到了随记鸡店,看店的却是一个穿布衣裋褐的年轻伙计,他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说:“我们小姐不在。”
“她什么时候来?”沈珠曦问。
“小的不清楚。”伙计摇了摇头,抬起袖子擦了擦满头大汗的脸,“小姐出去有一个时辰了吧,说不定快回来了。”
鸡店太热,生着火的炉子简直就像地上的另一个太阳。
沈珠曦站在门口等了一会便等不下去了,她礼貌告辞,让伙计替她向随蕊问好。伙计心不在焉地应了。
她走出随记鸡店,往约定的镇门走去。
主街上人来人往,在这个天气里出门的都不是无所事事的人,众人脚步匆匆,没有谁慢条斯理地在街上闲逛。沈珠曦多年的习惯叫她无法步履生风,她也觉得热,可她悠然斯文的脚速却让她成了街上好像最舒适的人。
也因为这脚速,沈珠曦在途经一条『逼』仄的小巷时,在巷子尽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找了却没找到的随蕊一个人站在巷子里,背对着街上的人『潮』,时而抬头望天,时而抬手擦脸。
沈珠曦心中疑『惑』,不禁走进了小巷。
“随姑娘……”
随蕊惊吓之际条件反『射』朝她看来,沈珠曦这才看清她一脸泪光。
她慌张地扭头去擦,身子也完全背了过去,沈珠曦也慌张了——虽然她不知道随蕊为何哭泣,但能让大大咧咧的随蕊也流出眼泪,这事肯定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