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答应婚事后,秦二郎再未叫她操心什么,只叫她安心养胎,其余的事情,自有他去处置。
没几日,秦三娘便晓得了,她气急败坏地来,同阿梨抱怨,“二哥说你们的婚事一切从简,家中难得热闹一回,二哥这人真是的。”
阿梨只轻轻地笑,并不说话,低头缝着手里的百户衣,这衣裳都快缝好了。
忽的,秦三娘抱住了她,极轻极轻说了句,“阿梨,谢谢你。”
阿梨愣了片刻,很快明白过来,她以为秦二哥用什么法子骗过了三娘,叫三娘以为他们的婚事是真的。但实际上,三娘只是装傻,她什么都知道。
也是,经营铺子的秦掌柜,在外精明无比,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哄骗过去。
阿梨也没开口,只浅浅笑了一下。
天渐渐暖和起来了,一日,秦怀来了她这里,带回了一个消息。
大抵是天暖和起来的缘故,秦怀的气色好了不少,从前毫无血色的唇,也有了血气。
阿梨见了他,便照旧如从前那样唤他“秦二哥”。
秦怀颔首,坐下后,便道,“先前叫林家来闹事的人,我已经查出来,是县中主簿。大抵是见你孤身一人,又有个铺子,便动了心思。此人恶事做尽,侵占良田,抢占民女,却因做得隐蔽,无人知晓。过些日子,京城会派新知州来,到时候我会想法子将曹主簿的恶行,递到新知州面前。你大概不知道,去年苏州知州犯了事,新知州是陛下派来整顿苏州官场的……”
阿梨原还认认真真听着,后来便有些走神。
直到秦怀察觉,停了下来,阿梨才回过神,抬眼望着秦怀。
秦怀以为她对官场之事不感兴趣,便不再说那些,只道,“日后你不用怕,林家人不会再来闹事了。”
阿梨抿唇露出个温软的笑,点头道,“谢谢你,秦二哥。”
秦怀却只淡道,“无妨。原就是我该做的。”
阿梨却摇头,“不是你该做的。这世上没有谁应该帮谁,你和三娘帮我许多,若没有你们,我不可能在苏州安顿下来。”
秦怀闻言,怔了一下,脑海中闪过另一张脸,那个小姑娘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但她同阿梨不一样,她是骄纵跋扈、生机勃勃的。
小姑娘落了水,他救了她,小姑娘冻得哆哆嗦嗦的,还倔强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救了我,我让我爹爹给你银子。我爹爹可是长史,她最疼我了!”
秦怀记得,自己当时只说,“不用了”,便叫那小姑娘回去了。
小姑娘活蹦乱跳,第二日还来寻他,他却夜里就病倒了,那时候三娘已经出嫁,他不想打搅三娘的生活,便只一个人熬着。
小姑娘赖着不肯走,日日给他熬药,也不知她如何从家中溜出来的,想必,还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只是,她一向倔强,便是苦,也绝不肯低头。连嫁人也是,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却敢忤逆长辈,绝食、投井、上吊……无所及其不用。
其实,他秦怀哪里配得上她那样的深情,那个骄纵的小娘子,合该有个能陪她一辈子的夫君,而不是和他这么个短命鬼纠缠。
他能给她什么呢?
连最起码的陪伴都不能。
她现在,应该有孩子了吧?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若是女儿,会不会和她生得很像?
秦怀不知道,是不是时日无多的缘故,他最近总会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小姑娘。
秦怀微微摇了摇头,抛开那些念头,同阿梨说了句,便打算回去了。
在成亲之前,他想将曹主簿的事情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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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婚事,秦怀说要一切从简,阿梨自是没什么意见,连日子都未算,只在秦府外放了鞭炮,秦怀去了一趟官府,签了字,婚事便算尘埃落定了。
两人虽成了名义上的夫妻,但实际上,依旧同原来一样,阿梨也从未喊过秦怀相公,从来都是一句“二哥”。
秦怀倒是改了口,但也只是客客气气一句“阿梨”。
两人似乎心有灵犀般,从不主动亲近对方。
渐渐地,入了夏,书肆的生意也愈发好了,但阿梨却不大去书肆了。
倒不是旁的,盖因她现在不方便出门了,先前孕态不显,自是不必躲躲藏藏,如今肚子高高隆起,自然不方便出门了。
阿梨日日待在家里,白日里便折腾吃的,她如今口味变重了,爱吃酸的辣的,就是不爱吃清淡的。
这可苦了秦怀,秦怀从小便吃得清淡,但他也能忍,但凡阿梨问他,他便说很合口味,阿梨才不会算命,自然猜不出他在装。
日子安安稳稳地入了秋,阿梨生产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她自己倒不是很在意,仍旧在家里溜达,但秦家兄妹却一个比一个紧张,秦三娘恨不得把胭脂铺的事都丢了,搬回家里住。
秦怀也一改先前日日待在书房的习惯,白日里会下意识看一看阿梨的情况,若半个时辰没见到她,就会起身来寻。
阿梨活蹦乱跳过了一个多月,连大夫算的日子都过了,没半点反应。
直到入秋的第二月,孩子终于来了。
是个小姑娘,阿梨生她很顺利,估计孩子知道疼人,下午的时候发动的,天还没黑,便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