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天色阴霾。
皇宫却未受丝毫影响,朱墙艳艳,琉璃万顷,熠熠生辉。
因天色缘故,离辉煌宫闱稍远处的白月明桥却黯淡着,四周阴影幽幽唯有路过的凤辇泛着一抹颜色。
“当心脚下。”
这是皇后贴身大宫女惊絮第三次叮嘱抬轿的奴才,天儿还尚早昨夜又下了一场春雨,路面湿滑若有不慎摔了辇中人可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
凤辇上了桥,冷风从轿帘边缘扑进来,鼓起的空隙露出了些皇宫早春景色。桥面湿漉,桥下通往宫外的小河破了冰,水流潺潺卷着些冰碴一路淌过。
雁回紧了紧帘子,担心寒风吹进辇中伤了小侄儿的身子。
辇中有两人,正是当今皇后与其七岁侄儿。
此番凤辇是往宫门走,前些时日雁回在宫里待得无聊,便想着将母家的小侄儿接来宫中小住几日。小侄儿性子活泼得紧,生的又可爱,浓眉大目让人瞧了就欢喜怜爱。
于是雁回便让小侄儿在宫里住了个把月,可又担心耽误他功课,今日才十分不舍地亲自将人送出宫去。
侄儿乃是雁回大哥幺子,单字一个‘起’。小雁起见雁回凝着虚空出神,便拉了拉她衣摆,稚嫩的声音响起:“皇后姑姑可是不舍雁起离去?”
雁回回神,见小雁起摆出十分严肃的神色便笑出声来,手指在他鼻尖轻轻一抹:“是啊,小雁起这般乖巧,本宫怎舍得放你回去?”
小雁起闻言蹙起眉,那浓郁的黑眉拧巴成了一团格外可爱:“雁起也想日日留在宫中陪着皇后姑姑,皇后姑姑待我最好,不似父亲每日/逼我习功课。”
雁回忍不住在小侄儿额上亲了亲:“让你习功课便是对你不好了?若本宫有一日也逼着你学习,你岂不是也不喜欢本宫了?”
“当然不是。”听了雁回这话,小雁起挺直胸背,小嘴抹了蜜似的把雁回一阵夸,夸完后忽的垮下脸:“皇后姑姑对雁起好,将来有了皇子也会对雁起这般好吗?”
辇外,听了雁起这番话的惊絮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寒气入肺呛得惊絮忍不住咳嗽。自知失态,惊絮跪下求罚。
“起来吧。”隔着帘子,雁回的声音幽幽传出,落在惊絮心头却百感交集,几乎要落下泪来。
世人皆知,雁回爱皇帝爱进了骨血中。雁回尚未出阁时,闺房里便挂着太子也是当今万岁爷的画像。雁回入东宫那日更是亲自抱着画卷上了轿,到如今入主中宫,这幅画像又从东宫悬在了坤宁宫。
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后宫佳丽三千人,万岁爷却独宠一人,只是这三千宠爱于一身之人并非雁回。
惊絮面露恚色,万岁爷到坤宁宫次数屈指可数,也只有她知晓,雁回嫁进皇家多年迄今为止,右臂那一点守宫砂仍在。那守宫砂的朱色随着年月渐渐褪去,变成了比天还黯淡无力的颜色。
“便是有了皇子,本宫也仍……”雁回似乎丝毫不在意,本欲安慰失落的侄儿,轿辇却忽得停住了。
下一瞬,一道跋扈蛮横的女声响起。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在这后宫中音色便能透出十足娇蛮的只有一人,便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正主兰妃。万岁爷赐‘兰’字封号,兰有空谷幽兰蕙质兰心之意,兰妃便如兰花般高雅美好,万岁爷的宠爱可见一斑。
当然,这美好也仅仅是万岁爷一人对兰妃印象。兰妃在后宫中跋扈非常,以往嫔妃们还会寻雁回诉苦告状,可见兰妃连雁回这个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便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惊絮垂首低声与辇中人道:“娘娘,兰妃也乘了辇。”
明月白桥只是皇宫普通的一座桥,桥面虽宽却容不下两架辇同时而过。按理,与凤驾相撞自是嫔妃让道,而惊絮特地于雁回说了这句,雁回便知道兰妃是不准备让的。
大抵是爱屋及乌,雁回知万岁爷宠着兰妃,对于兰妃的以下犯下总是忍让的。
如今凤辇里还坐着个雁起,别看雁起年岁小,懂得却多。自己受辱也便罢了,若雁起将这事告知了母家,指不定家里如何担心她。而雁回又更是担心一根筋的大哥会因此参上兰妃一本,大哥不知迂回,有一说一,若奏章有哪处说得不妥惹怒了万岁爷得不偿失。
可雁回也了解兰妃,她若知晓什么是尊卑便也不会有‘蛮横霸道’的恶名,她也不是兰妃了。
如此进退两难让雁回头疼,她撩开帘幔,目光落在对向车辇里的人。帘幔映出辇中人妙曼的身影,雁回隐在宽大袖袍的手摘下指间玉戒,不动声色地发力向那人弹去。
刹那,兰妃发出一声痛呼,从车辇上摔了下来。
惊絮立即对兰妃身前伺候的宫女道:“还不去照顾你家主子。”
兰妃那边可谓是人仰马翻,车辇自然也往后退让出道来。雁回看惊絮一眼,拉下轿帘。
待凤驾过桥后,雁回复才撩开帘子,露出担忧的神色:“兰妃如何了?惊絮还不去唤太医!”
雁回也不等兰妃回话兀自道:“待本宫处理完要事再来看妹妹。”
说完才示意凤驾继续前行,凤驾一路到了宫门。雁回的大哥今骠骑大将军安排了人在宫外等着雁起,雁回拍拍雁起的后背,嘱托了几句便让他出宫了。
待要回去看兰妃时,惊絮匆匆而来:“娘娘不好了,兰妃跪在养心殿外恳请圣上治罪。”
雁回不明就里:“她有何罪?”
惊絮俯在雁回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