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夜,明达忽然自噩梦中惊醒,那股心有余悸的感觉还未消散,便见房中忽然闪亮了一下,紧接着“轰隆”雷声响起,吓得人心跳愈发快了。
闪电的光亮很快消失,睡前留着的那盏灯火早就燃尽熄灭,寝殿中又恢复了一片漆黑。明达便在这片黑暗中捂着心口,按着“噗通”狂跳的心脏,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是被噩梦吓着了,还是被方才的雷声吓着了——被那阵惊雷一打岔,她都忘记自己梦到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明达也没回想起之前的梦境,只记得醒来时的心有余悸。不过那阵心悸也很快随着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只是被惊醒的人一时间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就在这凄清夜里,听着外间风声雨声雷声,刻骨的思念忽然就在明达心中弥漫开来……
唐昭去北地有小半年了,她们足足分别了半年之久。别说见面,除了偶尔随着公文传递的书信,想要得知对方的消息都不容易。
明达能知道唐昭得了显国公赏识教导,也能知道她借着定国公弟子的名头融入了北军。可她却不知唐昭在军营中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能不能适应战场的残酷,又有没有在混乱的战场中受伤?哪怕唐昭是监军,寻常情况并不会亲自上战场,可明达还是担心。
最初分别,明达总是想着唐昭想到睡不着觉。可很快现实的压力和精神的疲惫,都让她再无暇多想。她的精力都被现实占据了,唯有给唐昭写信时,才能放任自己去想她。
直到今夜,她有空好好睡上一觉了,终于在空落落的大床上再也无法抑制思念。
明达抱住了身上的锦被,可被子上没有唐昭的气息,枕头上亦然——她已经离开太久,久到这床上的用具不知换过几茬,属于她的气息也早在不知不觉中散尽了。
“轰隆”的雷声再一次响起,闪电划破了黑夜。
明达睁着眼,夏日嫌闷她从来不放下床帘,因此殿内的场景在这电光一闪间尽数被她收入了眼底。也不知是电光闪得太快,还是她心境不同,竟觉得这住了十年的屋子陌生得紧。
明明离开十年之久的是唐昭,可如今这间屋子缺了她,好像就什么都不对了。
细细密密的思念爬上心间,忽然就泛滥成灾……明达彻底睡不着了,她起身点燃了新的烛火,然后拿着灯烛走到了寝殿一角的书案旁,就着隔夜的凉茶开始研墨。
大半夜的,明达不睡觉爬起来开始写信。从前她的信都是夹在送往北地的公文中,怕人无意瞧见,因此总是简练,就连述说思念的语句也不过寥寥。可今晚不同,忽然盈满胸腔的思念让她笔下不停,挥笔匆匆便写下三五张信纸。
有思念,有担忧,想她尽快回来,也想亲自去寻她。
可惜长大后的明达再怎样厚着脸皮同唐昭撒娇卖痴,也再做不到少年时的不管不顾。她顾忌着北地战事,便不能调遣唐昭回来,她不放心朝中安稳,便不能亲去寻她。
信越写越长,写着写着明达忽然就写不下去了,因为她真切的意识到了自己对唐昭的亏欠。
如果不是她,前世宋庭就不会死。如果不是她,今生唐昭早就逃离京城,这朝堂的压力天下的责任,与她又有多少相干?
信纸写了厚厚一叠,满是女子心事,却不知该不该送出。
明达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便听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在风声雨声中并不真切。直到脚步声停在门外,殿门半夜里忽然被人叩响……
大抵是半年前类似的情形出现过好几次,明达一听这动静心中首先便觉得不好,担心自己刚一错眼宫中便出了变故。她甚至顾不上满桌写满心事的信纸,快步走到殿前一把拉开了殿门,便冲外间被雨淋得满身湿透的人问到:“发生何事,这般着急?!”
来人是公主府的仆从,虽被大雨淋得狼狈,但行礼开口时语调却是高扬的:“殿下,捷报,刚从北地送回来的捷报,北军大胜啊……”
恰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亮起,正好照亮了仆从高高扬起的嘴角。
公主府的人都知道,驸马随显国公往北军监军去了。公主殿下自来与驸马感情深厚,这半年来虽然忙于政务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公主府中的气氛还是随着主人心情,变得越来越低沉压抑起来。直到今晚忽然有捷报送到,宫中第一时间传来消息,仆从也不敢耽搁就来通报了。
正巧,公主殿下房中的烛火半夜还亮着,仆从壮着胆子敲开了殿门,亲自与殿下禀报了这一喜讯。明达怔愣过后双眸亮起,忙问:“军报呢?”
仆从闻言,赶忙将怀中仔细护着的军报取了出来,双手奉上。
明达接过军报回到殿中,凑在灯火旁展开细看,看着看着忧色尽去,唇角也扬了起来——确实是大捷,北军大胜,胡人与投敌的叛军被剿灭十之七八,余下往北逃窜已不成气候。想必距离唐昭回来的日子已经不久了,而这份捷报上,还有替唐昭请功。
军功与封赏明达并不在乎,可看到这般消息,她却是与有荣焉。再看桌上那一叠书信,似乎也不必再送出去了,尽数装入信封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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