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达好一会儿才收拾好心情,大热天里她替皇帝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被,叮嘱道:“皇兄既然病了,这些天就别再操心国事了。一会儿我便让人将奏疏全送去公主府,你这几日好好待在寝宫休养,什么时候把身体养好了,再来费这份心神吧。”
她这话说得强势又霸道,完全不知客气两字怎么写。若是换个人这般对帝王说话,只怕当时就要以大不敬的罪名被问罪了,可明达这般说话,皇帝似乎只有妥协的份儿。
皇帝并不怀疑明达能说到做到,他看着明达有些无奈:“皇妹,你是不是忘了,再有两个多月你就该成婚了。母后不在,这时候你也该为自己的婚事上些心了,哪还能满心扑在朝政上?”
明达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后说道:“我没空,那便请皇嫂替我操心一二。”
皇后与明达的关系并不好,更何况比起明达的婚事,皇后显然更关心皇帝的身体。皇帝可不想妹妹的婚事出半点差错,但明达执拗起来他也是无话可说,最终只好道:“随你吧。不过你自己求来的婚事,也该你自己上心才是。”
在皇帝看来,他这个妹妹也算是性情中人了。当年看上了宋庭,主动换了信物去求父皇赐婚便罢了,宋庭死后又是替她处理后事,又是对她念念不忘,过了这许多年才终于将人放下。转头喜欢上唐昭,也是一般的不管不顾,连锁链锁人的手段都用上了,怕也是陷得不浅。
明达心中自然在意婚事,可面对皇帝时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仍旧固执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婚期还有将近三个月呢,我还等着皇兄替我主婚,皇兄倒是先养好身体啊。”
皇帝闻言笑了笑,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总是让人担忧的。
明达看着这样的皇帝,突然一句话脱口而出:“皇兄,你要保重身体,阿臻还小呢。”
皇帝怔了怔,脸上的笑容似有些维持不住,倏然淡下不少。
明达见了本能蹙眉,却见皇帝忽然掀开身上的薄被坐了起来,于是赶忙伸手去扶他:“皇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强撑着坐了起来,只这一个小动作也累得出了一头薄汗,苍白的脸上倒是多了两分红晕,却并不是健康的色泽。兄妹俩说话遣退了宫人,便是唐昭也离得不近,于是皇帝坐起之后也没耽搁,抬手便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卷圣旨递给明达:“这个你先拿着。”
这些年明达接过的圣旨不在少数,但就这样被皇帝塞到手里还是头一回。她有些诧异的展开了圣旨一角,又抬头去看皇帝,见后者并无阻拦的意思,这才展开看了起来。
从宫中回来后,明达便有些闷闷不乐,时不时还会走神。
偏
殿里,唐昭和明达分坐在两张书案后。此刻靠在一起放置的两张书案上,满满的尽是堆积的奏疏,人伏案批阅时,几乎便要被这些奏疏所淹没了。
这些都是刚从宫中带回来的。明达对皇帝说的话并非虚言,果真将这些政务都带回来了,以期皇帝能够安心养病……就是苦了唐昭,这些奏疏都是要她一起分担的。
“殿下,该回神了。”唐昭手边已经有一小摞拟好条陈的奏疏了,抬头再一看明达,却见她还拿着最初那本奏疏在发呆。饶是唐昭好脾气,这时候也是倍感无奈,提醒道:“这么多奏疏,我一个人处理不完的,你再走神今晚咱们就都别睡了。”
明达被唐昭这话说得回神,而后她看了看手里的奏疏,再看一眼唐昭手边的成果,顿时羞得脸都红了。她赶紧解释道:“阿庭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这些我自己处理就好。”
唐昭自然信她不是故意推脱工作,毕竟明达操劳多年也不差这一天。见明达终于回神,她倒是来了兴趣,也放下手中纸笔问道:“到底怎么了,我看你这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明达听问少见的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如今她还有意隐瞒唐昭什么,而是之前皇帝对她有过叮嘱。不过也只是一瞬,皇帝的叮嘱便被她抛在脑后了,转手拿出一卷圣旨递给唐昭:“你先看看这个吧,今日皇兄刚给我的。”
其实唐昭之前就隐约看到了皇帝的动作,只是回来时明达没主动提,她也就没问。现下满心的好奇都被挑起,唐昭自然也没犹豫,展开圣旨就读了起来。
通篇华丽辞藻,总结下来就两句话:长公主之子宋臻实乃皇子。皇子臻聪敏好学,文武兼备,特立为储君,来日承继先志可承大统。
唐昭看罢也是沉默不语——如果圣旨没有最后一句,这不过就是一道恢复宋臻身份的旨意,哪怕就这般册立储君有些草率,也还算是意料之中。可偏偏最后一句提到了登基,这卷圣旨给人的感觉顿时就不同了,感觉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托孤的旨意!
正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明达才会一直心神不宁:“皇兄的身体越来越糟了。其实当年他重伤醒来后,太医就说过,他伤了根基会有碍寿数……我就是没想到他身体会坏得这般快。”
唐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握了握她的手道:“别怕,没有这么糟糕,陛下只是小病一场而已,太医也没说什么不是吗?陛下如此,或许只是以防万一。”
确实,皇帝这回虽然又病得起不来床了,但其实只是小病,太医也没有太过紧张。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场场小病累积起来,也是在消耗皇帝的生机——今日病一场还好,明日再病一场问题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