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酬冷冰冰的问话回荡在空气里,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弟子众说纷纭。
“阿婆竟然为那只尸畜求情?”
“本来就是师尊赢面大,那尸畜凶狠至极,也不知阿婆如何将她制住……”
“尸畜本就肮脏下流,不配苟活于世,也不知道阿婆为何要袒护她。”
“尸畜本性难移,恐怕日后也不会真心归附……”
“若开了先例,戒台山如何自处?那些被尸畜害死的百姓如何看待我们?”
“阿婆如此坚持,莫非真有私心?听说这是尸畜体质特异,竟然可以自己生骨造肉,而且每次被击杀,如若不死便会比之前愈发难对付。”
言守心正襟危坐,听着弟子们的窃窃私语,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谢无酬的身上,又看了眼似乎还在负隅顽抗的微生厌。
良久,他方才悠哉悠哉地捋着胡须,拖着自己那长长的尾音,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喜欢独一份的。”
微生厌盘腿坐在笼中,冷笑一声:“虚伪哦。”
言守心脸色微变,却并未抬头看微生厌,他眯着眼瞥向谢无酬继续说,“这尸畜形迹可疑,来历不明。她是如何潜入了阿婆殿,如何害死了门中弟子,又为何要假扮你,都需细细审查。你若执意独占,恐怕难以服众。”
谢无酬拢起长袖,用手拨去被微风吹散的长发,轻笑:“师尊这话说重了。”
此前半月,谢无酬已将微生厌的来历,和她如何进入阿婆殿,又如何算计了自己一五一十地说了个一清二楚。她心中知晓,若是撒谎必然会被拆穿,因此并无粉饰,只稍作调整,改了将带微生厌回戒台山的目的。
“李如荼已经查明,微生厌和屠城案毫无关系。但是她体质奇特,又是因为我们戒台山的缘故所以才沦落成尸畜。所以,我想先帮她疗伤,再设法劝服,以便能为我所用。”
当初谢无酬这么告知门中诸人的,此时她再次强调:“微生厌虽野性难驯,却确确实实一直都待在阿婆殿,门中弟子无故被害,恐怕另有缘故。师尊若步步紧逼,怕是会让人觉得,你在觊觎这只尸畜。”
微生厌闻及,心中便知该如何应和。但她仍旧是气谢无酬自作主张让她做奴隶,于是于高空之上,轻轻地笑了起来,“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一面打着救苦救难的旗号招摇撞骗,一面又狗咬狗,窝里斗。”她哎呦一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来日方长,我倒想看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言守心被气得胡须直抖。
“尸畜惑心,你并未将她完全制服,留着终是隐患。你若是不想交给戒台山,不如就自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自审一审,也算是给活人和亡灵一个交代。”
说毕,谢无酬眼前落下一柄尺子。尺子身通体为黑,有龙凤交缠,上面用密文写着:九幽台矩。
台矩是戒台山的镇山之宝,也是惩戒重犯弟子的刑具。通体的黝黑是上百年血迹浸染成的色,沉重的血腥气也昭示着他饮血的长歌。
台矩一出,高悬于空的笼子就像是有了共鸣,开始微微晃动。
微生厌隐隐觉得不安。
她没想到谢无酬竟然会为了自己,公然与言守心叫板。这种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将自己留下来的执着,让她顿时觉得不妙。
她这十几年来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怎么能因为自己被打破呢?如今,她还不够强,也还没有准备好,谢无酬还不能与戒台山反目成仇。她心中想着,迅速将手指伸入自己的喉咙,企图把喝下去的药水吐出来。
可是平日里说吐就吐的身体,突然就好像饿极了渴极了,半分也舍不得出来。
微生厌气恼地踢了脚笼子,她瞪着底下的谢无酬好一会,看着那柄台矩突然有了精神,她弯着眼角朝正走过来的谢无酬大声喊道:“区区半碗血就想让我听你的?你想的也太美了。”
谢无酬眉头微皱,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软绵绵的笑。
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弟子上前一步,得意地朝着半空道:“谁说髓生引是契约?”她笑得有点怪异,“这可是尸畜发情的良剂。再配上伽罗印,你如今有多嚣张,那时便有多下贱。”
她这么一说,就有人站出来反驳:“师姐也不必说的这般难听。当初师祖创了这术法,本意是想消弭妖魔的妖邪本性,增强尸畜对主人的依附。如今阿婆想收服这尸畜为戒台山所用,髓生引自然是最好不过。”
“我又没说什么。”女弟子白了眼发声的的师弟,婉转道:“我们阿婆自然是最最清心寡欲,冰清玉洁。可是……”她眼底闪烁过一丝阴险,“这只尸畜却不一定。”
微生厌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刚刚会身不由己。那不是错觉,是药效开始了。
她脸色微变,目光与谢无酬相撞。
谢无酬却是一笑,那笑仿佛在说:你逃不了啦!
微生厌错开视线,奇怪的感觉从她心底泛出。
突然就听到女弟子又说:“阿婆修的是长生法,尸畜对她的气味本就毫无抵抗力,更别说同处一室,朝夕相伴了。若哪一天阿婆也像大师兄一样被蛊惑了怎么办?隐患种种,哪个能放心?”
“就是啊,还是斩草除根吧。”旁边的弟子也争相发表意见。
言守心笑吟吟地看着谢无酬,“你也听到了,不是为师偏袒,这只尸畜的去留,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先将她送到戒律殿,为师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