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周一去上班的时候,我很确定经过周末两天我在他们心目中都不再值得被付出爱、喜欢、悸动或者一丁点兴趣。爱与不爱从来都不是在身体相交的漫长过程中体现出来的,而是在穿上衣服的那一刻。只要你不自欺欺人,那一刻,你总会在对方脸上读出他是受够了,还是意犹未尽。
“合同签了没有?”我送文件时,董事长正在和人谈工作。
“没有啊!我都明说暗说了好几回了,就是跟我玩虚的,好话来好话去,就是跟我绕弯子拖时间。恐怕啊……”
董事长瞥了一眼我,又回看向正在汇报工作的人,“直接说没事!周五她也在!”
“恐怕还得加点码才行……怕是嫌少……”
董事长骂了句脏话,“总共就不到十个点的利,再搭进去点,让我白干啊!”
“是啊!要不我再去磨一磨?或者明说好了,把我们的难处说出来。”
董事长:“说个屁!他在那位置上都待了tm快十年了,他能不知道这单利润少?就是想吸血!”
“对啊。那现在……”
董事长:“接着砸呗,还能怎么办!他就是吃准了咱们现在在国外遭了秧,必须得拿下国内市场。这老东西,不好好捞一笔肯定不罢休。”
“那我……”
董事长:“继续磨,好话使劲说,笑脸也给我赔上。其他的之后通知你。”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嗯。”等人出去,董事长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送文件要这么长时间?”
我这才把手里的文件放到董事长面前,“确实不要。只是觉得跟自己有点关系,所以想听一句两句。”
董事长高低眼看向我。
“我懂少听少看少说。以后会谨记。”说完我鞠了个躬,低着头出去。
“诶!”董事长叫住我,“你这个人倒稀奇古怪的。你不是也听了一句两句了么?人你也见过一眼两眼。我问问你,要是让你去拿下这单,你有什么办法?”
“贪婪的人……”我半自言自语,“可能喂了半天,更想吃了。”
“哦豁!”董事长挑了挑眉毛,正眼看了我一眼。
我摊开手,“我没办法,但是您肯定有。”
董事长:“敷衍我?”
我摇摇头,“我没资源没人脉也没钱,我一不可能知道他的软肋,二就算知道了也抓不住他的软肋。但是您就不一样了。”
董事长好似在点头,但幅度不大,我隐约还能听到他笑了两声。
下午我被派去和一个私家侦探交接材料,我原封不动地把该交出去的东西交给对方,再把该拿回来的东西转交给董事长。全程我没有开过信封一次,也没想过要开。
下班前最后一次查邮件,我收到了涨薪通知。那数字比不了比我级别高的人,但却已经大大超过了一个普通董事长助理的正常工资水平。
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我接了电话按命令走进董事长室。董事长坐在老板椅上眯着眼睛笑,而后对我说道,“还不错啊,还不错。”
我鞠了个躬。
董事长收紧嘴角,一双狐狸眼睛突然亮起,“事情该怎么做,你应该都懂。我只跟你说一个原则,你在我这够听话、够有用、够好用,钱少不了你的,人奋斗一辈子求的那几样大件,几年内都会到你手上。反过来说,三点里面要是有哪一点出了问题,你,就是废人一个。”董事长轻巧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点点头。
董事长:“知道自己该重点留心什么吗?”
我吐出两个字,“把柄。”
“很好。”董事长挥挥手,“看来不用我多教了。”
晚上,我照例把喝了酒的董事长送回他的豪宅,而后一个人打车回家。在豪宅门口接到我的司机师傅,半路上开始拐弯抹角地劝我,让我早点给自己找出路,要么就把狠手段玩起来,挤掉原配正式入住,要么就多拿点钱走人,省吃俭用一点,后半辈子也够花。
我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没什么好说的,这的确就是大部分人类对这么晚从这种豪宅里走出来的普通女性会有的印象。这儿一直都是一个以标签运营的世界。女性的标签是倚靠男性,男性的标签是打拼赚钱。富人的标签是不仁,穷人的标签是下三滥。以及,受到暴力对待的女性的标签是低贱。
回到家,一点烟火气也没有,只剩几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凌乱。我跪在地上整理茶几,把最后一个啤酒瓶装进垃圾袋以后,我环视了四周一圈。周末两天的事情一点点浮现。虽然在周六的某个刹那我已经麻木了,但此时此刻回想起来,我发现自己又开始抓心挠肝地难受。
我看向厨房,一刀了结了自己的念头开始破土发芽。不行,太没用了。再说人世间本来就是一片混沌肮脏,周末的事情算得了什么?只是这片混沌肮脏中的一员罢了。小时候的事也是,现在的事也是。早就知道人间是这副样子,所以没有必要惊讶,没有必要失望,更没有必要为此改变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