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哆嗦了一下,忽然发觉这个弟弟是如此的陌生。他蓦然忆起当初路鸣泽告诉他自己成为了路家新的继承人时,也是这样灼灼炽烈的口吻,他将胸中的山水大大方方地展露在兄长的面前,毫不遮掩。
鸣泽和他长得很像,只是面部的轮廓稍加阴柔些,带着大姓贵公子一贯的fēng_liú。他野心勃勃,目光如此长远,足以容下几十年人间光阴山河的变迁。
路明非一把推开他,厉呼道:“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路鸣泽挑起了眉毛,“你不想见到那条龙,然后杀了他吗?”
“我……”路明非深吸了口气,索性放弃了解释。
“你不必告诉我。”路鸣泽有些赌气地说着,仿佛路明非一身殷红刺痛了他的眼,在他眼底漾开了浅浅的愠怒,“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要宰了那条龙。这是唯一,也是最终的结果。”
船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一周,眼见离最初路明非标记之地越来越近,所有人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在路明非爱搭不理的描述中,他们大致了解到这条龙的凶猛非比寻常,虽个个都抱着必死的打算,但没有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赴死而远航。
“少主,前面有一座岛,是否准备靠岸?”水手说道。
路鸣泽扭头哥,是这里吗?”
“是。”路明非没有含糊。
路鸣泽微微一笑,命令手下的人开始武装,自己则走到路明非身边,低声说:“等会见到龙,哥哥你就快跑,跑回船上,要是我两天内还没回来,哥哥你就驾船回去,柜子里那包茶有解药成分,能让你撑回家。在我房间床头柜的夹层里就有你要的东西。哥哥你就可以自由离开了,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如果可以的话,带上我的一件遗物,也让我好好跟着你走遍整个世界。”
他用鼻子轻轻蹭了蹭路明非的耳尖:“走吧哥哥,为我祈祷。”
“鸣泽!”路明非喊住了他,神情有些怔怔。
路鸣泽奇怪的问:“怎么了,哥哥?”
“我……不想过这种生活了。”
“嗯?哥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一路山势崎岖,鲜有生灵。众人硬是在杂草丛生乱石密布间踩出一条羊肠小道。越往上走便越是荒芜,背着各类装备和全副武装的家族精英也不免气喘,唯路家兄弟二人依旧面不改色。路鸣泽没有带重武器,防具也是轻便。路明非索性什么也没有,只在腰间放了把匕首防身。
“少主!前面有一个洞穴!”探子惊喜地奔回来禀告。路鸣泽神色一亮,赞许地看了一眼路明非。
路明非在心底感谢了一下伟大的神明,慢吞吞地跟在了后面。
“哥哥,看来那条龙是出门了。他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路鸣泽打量了一下破败的洞穴,皱了皱眉头。
“我不知道。”路明非摇了摇头,双手插进口袋里,慢吞吞地踱了出去。
“大少爷你这样乱跑很危险!”大副说着,有些着急地看向了路鸣泽。
路鸣泽像是发现了什么,使了个眼色,命令其他人一同跟着路明非出去。
只见路明非晃晃悠悠,全无目的性地在洞穴外游荡,深情眺望着大海,眼角竟有一丝的愉悦。
“哥哥,你欺骗我。”路鸣泽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欺骗我。”
“鸣泽,别演了。你的演技也很拙劣。”路明非大笑了起来,“没错,这里根本没有龙。”
路鸣泽面露恼色:“你在和我虚以为蛇?哥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向整个路家表示你已经背叛了人类转投了那条龙!”
路明非低低轻笑,抬起头看他,嘴角噙出一抹决绝的笑意:“那就当做是背叛吧。”
“你知道背叛是什么下场吗?”路鸣泽切齿道。
“鸣泽,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路明非一字一句道,“跟着你出航,我就没想着活着回去。毒发而死也好,受伤而死也好,被你杀死也好,只要不死在路家,死在哪里都可以。”
“可是你答应过的!你答应我的!”路鸣泽暴跳如雷。
路明非噗嗤笑了出来:“没有啊。我只是和你说,我想要自由。”
路鸣泽深呼了一口气,平息自己的怒意:“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从没这么以为。”路明非耸了耸肩膀,在一干人愤怒的注视下缓缓往后退。
“哥哥,你应该晓得路家对待反叛者是什么手段。现在带我们去找那条龙还来得及……路明非你要做什么!”路鸣泽隐约发现了路明非的意图,急忙厉呼道。
“从前没有时间,没有土地,万物混沌。记忆蒙尘往事如烟,转瞬即逝。河水冰封,化为虚无。时间如湍急河水,谁也无法从中脱身……”路明非口中低喃,像是吟唱祷告的祝文。他眉角飞扬,神情从容而释然。
“鸣泽,我是唯一一个去了龙巢还能回来的人类。没有我,你们永远也找不到那条龙。这条路是错的,是我骗你们的。”路明非无比认真的说道,冲他摆了摆手,“回去吧鸣泽,这里够远了。谢谢你送我。”
“……将要死去的男孩等待着龙,如同等待梦醒的时刻。他通身纯红,仿佛穿着入殓的寿衣。当丧钟回响,带他走,带他走,飞来吧,降临吧,楚子航!”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嘶喊那人的名字,从断崖之上一跃而下。
“哥哥——”背后传来路鸣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