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正站在“千鹤钱庄”前面,艳阳似火,他周身穿的严实不透风,脸上却一滴汗没有,斗笠遮住了大部分表情。
他身后站着也戴着斗笠的荆无命,那人身上的阴冷竟是把太阳也压住了,平地似乎有地府阴风,让人寒毛倒立。
千鹤钱庄庄主焦耶律正是这样觉得,寒热交替,他微微垂头,生怕对视上荆无命的眼睛,那双死灰色的眼谁见了,三魂七魄都要被灭去一半。
上官金虹平淡如死水的音调响起:“你不肯滚?”
焦耶律咬紧牙,默不出声。荆无命是上官金虹的影子,焦耶律手下也有影子,而且不止一条。可惜没有一条能同荆无命这种影子一样,所以那些影子没动手就蒸发在了阳光下。
好快的剑,好诡异的剑法。
千鹤钱庄号称五湖通四海,它的庄主自然亦不是宵小之徒,所以焦耶律还是站得笔直。
上官金虹继续说道:“你可知道逢钱必进的庙王赌档是谁的?”
焦耶律答:“铁老大。”
上官金虹:“铁老大自然不止经营大赌坊。”
焦耶律:“百里一长街,十里一钱庄的兴云钱庄也是铁老大的。”
上官金虹:“那你可知铁老大是谁的人?”
焦耶律不说话了。
上官金虹:“金钱帮的人!”
这话本来焦耶律猜到了,但上官金虹无感情的声线似乎有缥缈的魔力,让焦耶律表情裂开一条缝。
上官金虹:“你可知道第四大钱庄坤善的主人是谁?”
焦耶律干巴巴答道:“上通朝廷、下掌乾坤的君天行。他在朝中也是一把手。”
上官金虹:“没错,你可知他是谁的人?”
焦耶律一叹:“想不到他也被你网罗进来了。”
上官金虹也一叹:“不,他不愿做我的人,所以他已经死了。”
焦耶律猛的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也不在乎是否被荆无命所摄了。
上官金虹看着千鹤钱庄几个大字,眼神却根本不屑一顾:“天下四大钱庄,三个都在我手下,你的不过也才排名第三。比你有名的人昨天还活着享受,今天就是枯骨一堆,你看,就是这么简单。”
焦耶律的背不再笔直,猴子那样垮了下去。
上官金虹看也不看他一眼:“今天让你滚,不过我们看着;明天再滚,只怕就还有你的属下看着了。”
敌人前丢人不是最可怕的,部下面前颜面扫地才是真正难堪。
焦耶律头垂得更低了,“好,好,我滚。”
这个滚字,等于放弃了经营多年的牌面和地位,荣华富贵,多么艰难,然而又有别的选择吗。但至少他保全了家人和下属的性命。没有比活着更残忍的真实了。
焦耶律最后回过头,看着上官金虹道:“你难道能要整个天下都俯首称臣?”
上官金虹只淡淡说:“天下本已是我的。”
除了皇帝,谁说出这么大口气的话,非换来人心底哂笑不可。
但是焦耶律面上笑不出,心底也没有笑意,因为他知道上官金虹说的是实在话,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手腕和实力!
不过焦耶律心里也浮现出一个人,就是那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也许,能和上官金虹一分胜负的,便只有李寻欢了。
可是李寻欢已没人知道去了哪儿。
焦耶律最后一眼并没有看钱庄的招牌,而是又看了眼上官金虹背后那道影子,眉头皱起。上官金虹有荆无命,李寻欢还有胜算吗?也许阿飞这个同样是后起之秀的可以与荆无命一较高下,可惜李寻欢消失了,阿飞也同样不见了。
日头已偏西,大地有些潮红,像少女嫣然。
上官金虹背后拖出一道阴影,正好覆盖在身后荆无命身上,重合在一起。
荆无命的确是他的影子,世上也再找不出这样两个人。
记得几年前,上官金虹遇过一次险情。
谁没有仇人,斩草也未必能除根,七年前,灰虫就一定要上官金虹的命。那是灰虫和上官金虹家族的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