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又回到了他所出身的、凌特略湖畔的小屋,安静度日。
他拒绝所有的访客,却忽然在某一天,答应了魔法师日报的采访请求。
那天他在他的小屋里,对温婉的女记者讲述了所有的故事,从他遇到那位剑客,一直到那个人离开。
他说你们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他说拯救这片荣耀大陆的,是那个人。
女记者在凌特略湖住了三天,他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了她,魔法羽毛笔都不知道用干了几支。一直到第三天的日暮,他说,就是这样,我希望你能把我告诉你的事情写出来。
他应该被人记住。术士说,虽然他只是匆匆来此。
而那位女记者对他说,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您和您的同伴,曾经居留米斯特尔郡。
她说,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您,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养蜂场的小女孩,她是我的母亲,在我小时候她曾经同我讲过,您和那位剑客先生的故事。
术士有些惊讶地微笑了,说,难怪我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熟悉。
他还说,请替我谢谢你母亲在那时赠予我们的蜂蜜,用来涂抹蘑菇烧烤,我的朋友很喜欢。
采访的最后,女记者问,您这样伟大的人,难道就没想过找一个人共度一生?
术士望着他,很久之后摇了摇头。
他说,我很早之前就有喜欢的人。
他像是太阳一样明亮耀眼,我生命中的一切,都因他而有所改变。
虽然我们很早就分开了,但我相信,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
而我自始至终,就只喜欢过那么一个人。
……
而在女记者离开的第二天晚上,术士在自己的小床上陷入了永恒的睡眠。
就好像是他只为了等一个人,将这所有的故事讲述完全,而后便能去往更加自由、更加高远的地方。
发现他的是他的学生,那位被誉为后魔法时代的天才术士说,老师的手里握着那条他从未离身的幸运带,十分安详。
他还说,我从未见过凌特略湖的魔法元素如此安静。
那感觉就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之后,一切终于都又回到了它们本来该在的地方,也许会有什么新的故事重新开始。老师曾经说过的,所有的分别都在期待着下一次相遇。
而在术士落葬之后,整个荣耀大陆迎来了长达十七天的晴夜。
每个夜晚都如同那些美好的、曾经发生的故事那样,夜空寥廓,星斗满天。
合上书的时候已经天色微明。
黄少天的手指紧紧地握着书页,纸张脆弱地卷曲起来,而他完全顾不得那些,眼泪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了满脸。
原来是这样的——竟然是这样的。
他在这一刻终于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好像从离开之后,就已经永远地关在了喻文州的六星光牢里。
他颤抖着松开手指,反复地抚平那些文字,触碰爱人的名字,如同触碰他们的灵魂。
眼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又很快地被枕头吸干,只有一点点的湿痕。
——原来那个时候他们都有想对对方说的话。
遇见的时候没发现,在一起的时候不敢说,分开的时候来不及问。
而他并不能指责喻文州说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自己到底也什么都没有表露。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了,世界的横亘又如此遥远,说到底,谁都舍不得冒这个险,就宁可……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本空白的书会在此刻浮现文字,应该是在那同时,遥远的荣耀大陆,一个人的故事终于盖棺论定。
“我喜欢你啊。”他合上书,抱在胸前喃喃自语,“我也喜欢你……”
在相隔遥远的世界之中。
同你一样仍然没有忘却,仍然无法忘却。
如同春日落下的花朵,夏日湛凉的湖水,秋日馥郁的橙子,冬日皑皑的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