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少天,你还记得吗。”他低头看着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的影子,声音像是叹息:“那些被困住的,都只是幻影啊。”
没有什么能阻挡时间的前进,村子里的人以为的陷入轮回只是自我意识的往复,那些曾经路过他们村子的旅者早已经离开,而他们也早已经在时光中成长衰老,麦子收了几季,新酒已经变成了陈酿,只是只有他们自己以为,他们仍然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轨迹活着。
他至今还记得他告诉村寨里的头人这件事的时候,那个人眼中忽然燃起的光。
“回去吧。”他望了望天中的日头说:“村长说要给你践行。”
“我怎么觉得在你这里遇到的都是好人呢。”黄少天笑,“大概真的是书里的世界啊,什么都美好得像是做梦一样。”
喻文州有些踌躇,但还只是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回答他。
第二十章满月之夜
而天色渐渐暗下去了,薄薄的月光落了下来。
山里的夜晚全无人迹,却有许多的风声簌簌与虫鸣。
黄少天坐在祭台上,抱着膝盖看站在底下不远处准备着什么的喻文州。那个人始终没有转过身来,所以他也很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的眼神,看月光落在他身上,他的头发和袍子都泛起一层薄薄的光,朦胧又温柔。
他和他刚开始遇见的那个魔法师已经不太一样了,却又还是喻文州。
看着看着,他抬起头去看天色,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不过倒是没什么星星。
“你需要一个正式的、友好的道别吗?”喻文州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来,他被吓了一跳,才发现术士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正附身下来看着他。
太近了,在这样安静的、即将分别的夜晚。
他本能地觉得危险,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已经忍了这么久,就没必要在将分开的时候再冒些多余的险,他对他造成的影响已经够多,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多加上一个后果并不算愉快的砝码。
“不用吧。”黄少天往旁边挪了挪,让喻文州坐下,“我们就聊聊天,然后你选个你喜欢的时候……”
“不要提前告诉我啊。”他低声说,“我小时候打针,都是突然一下子,疼了就疼过去了,如果一直告诉我要扎了要扎了要扎了,我反而会紧张得要命。”
“好。”喻文州笑了起来,“那我们再聊点别的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可聊了。”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啊对了,我说冰雨……”
“圣器和普通的武器不一样的。”喻文州对他解释,“你带不走它。”
“即便是在你的灵魂回归虚无之前,它都不会有别的主人——它所附着的意志依然属于荣耀大陆。”
“说的也是。”黄少天笑了,有些珍惜地抚摸着已经被他从腰间的挂扣上取下来的光剑。这把剑确实是很好用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灵魂锁定的关系,挥舞起来的时候轻盈得就像是自己身体的另一部分,如果要硬丢下的话,其实他也不太舍得。
不过他的那个世界,也不会让他再有用到冰雨的机会就是了。
月光仍然悄无声息地流淌着,他抓紧了喻文州的斗篷角,希望不要让他发现。
“说起来你那时候为什么会把我捡回去?”他的第二个问题又来了,“一般人都不会随便把陌生人带回家里吧。”
“你那时候昏迷着。”喻文州看他一眼,“山里有魔兽。”
“而且就算躺在那里的是只野猪我也会捡回去的,起码还可以多吃两顿。”
“喂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拐弯抹角地骂我!”黄少天示威一样地挥了挥拳头,忽然间神色又柔和下来。
“不过还好你把我捡回去了。”他说,“这也是命运注定的一部分吗?”
“我想是的……我愿意相信是的。”
月光下的术士轻声说:“那天我本来是不应该出门的,得到了新的魔法卷轴。”
“是吗。”黄少天愣了一下笑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黄少天明显地能够看出来紧张,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
喻文州偷偷看了一眼那个人握住他斗篷的手指,最后还是决定不说破。
当事人过度的紧绷情绪会导致空间旅行受到阻碍,他尽力选择一些能够让人舒缓、或者放送下来的话题,他和黄少天说他在原本世界中的生活,偶尔夹杂一些他们旅行中的事,语气尽他最大努力地理智而平常——哪怕在这种时候听起来有些冷淡。
魔法阵在他坐在黄少天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尽量平和地切断黄少天对“这个世界”的牵绊,并呼唤起他潜意识里与原本世界的联系,那些联系在空间旅行的时候会变成一束光,让旅者不至于迷失方向。
也许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