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天一神宗时,沈离身体数据还没恢复如常。加之先前在春归楼几次损耗修为,连着几日赶路,这副病弱躯体终于到了极限。他从刚到天一神宗那天夜里开始高烧不退,连着在床上躺了四五日,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把白景行吓得够呛。
不过那次病愈后,他的身体数据已彻底恢复到前世的水准。
这事沈离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的。
沈离装模作样地拢了拢肩上斗篷,畏寒一般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配上他那张天生血色不足的脸,活脱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我还骗你不成?”
祁长昭的目光垂下,落在对方消瘦白皙的脸上。
沈离脸上的轮廓偏向柔和,说话时眉眼都透着神采,极富感染力,根本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病弱少年。可当他安静下来,那双眼垂下,纤长的睫羽根根分明,高挺的鼻梁下那双唇瓣颜色浅淡,平白透出些羸弱的气质。
二人这一耽搁,已经离前面的弟子很远了。雨幕连天,他们缓步走在烟雨朦胧中,行人来来往往,唯伞下这方天地寂静无声。
祁长昭盯着他失了血色的嘴唇,轻轻抬起空闲的那只手,像是想要搭在他的肩上。
可恰在此时,沈离转过头来:“道长,怎么不说话了?”
祁长昭的手生生停住了。
他快速收回手,生硬地移开目光,淡声道:“没事,走吧。”
沈离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气馁。
这人怎么回事,他卖惨卖得这么努力,这人居然不为所动,都不知道心疼一下的?
沈离气鼓鼓地裹紧斗篷,把脸埋进了暖和的丝绒里。
城外,部分仙宗已经提前出发,唯有长虞门还留了几个人,等待给后续前来的宗派引路。
其中就有长虞门的重华长老。
既然沈离要带天一神宗弟子前往灵泉,他的身份自然是瞒不过去。
祁长昭主动表示会将此事处理妥善,没让沈离插手。
沈离乐得不再操心,也没去询问他是如何对重华长老解释此事。不过,从重华长老见到他二人同时出现在天一神宗弟子队伍中,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来看,祁长昭的确已经将事情妥善处理好了。
只是……如果他与沈离寒暄的时候,没有显露出那包含了同情、怜悯,以及过分慈爱的目光,就更好了。
天一神宗的马车缓缓驶离云燕城,朝云莽山驶去。马车上,沈离忍了又忍,问祁长昭:“你到底是怎么与重华那老头说的?”
“什么?”祁长昭修长的手指剥开油纸,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桂花糕。
——临行前,祁长昭特意找人去城里最好的一家酒楼买的。
桂花糕是刚出炉的,热气腾腾,香气肆意。
沈离盯着他手里糕点,心里暗骂两声真娇气,问:“我们的事,你是怎么说的?”
祁长昭头也不抬,淡声道:“说你虽是魔道,但对我一往情深。你不敢让天一神宗的人知晓我的身份,只能借着此番来云燕城的机会,与我偷偷私会。请他千万要保密,否则你定然寻死觅活,丢了性命。”
“噗……”沈离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就这样他也能信,他怎么这么听你的?”
祁长昭将桂花糕放在桌案上,捡了一块形状姣好的,放在口边吹了吹:“长虞门在天渝国境内,每年大多新入门的弟子都是天渝国子民,而且宗派日常开销用度,也少不了天渝国的帮助。”
沈离了然:“这就叫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祁长昭抬眼看他,将放凉的点心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
马车行进百里,便到了云莽山的边界。西南山岭本就险峻,山势连绵不绝,加上这云莽山上那片迷雾环绕的沼泽林,更是无法通行车马,只能下车步行。
一行人步行进山。
瘴气弥漫的密林中草木丛生,高大的树冠隐天蔽日,不见天光。众人这一走就走了大半日光景,可连个灵泉的影子都没见到。
“真是这条路,咱们不会走错了吧?”一名娃娃脸的天一神宗弟子小声与同伴道。
另一人比他年纪稍长些,安抚道:“圣使大人说就是这里,跟着走就是了。”
“可是……”那娃娃脸的弟子朝身后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那圣使到底行不行啊,也不会法术,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再走下去不会晕在路边吧。”
“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我哪里胡说了,本来就是。”娃娃脸弟子道,“这位圣使大人半点修为都没有,不就是与少主关系好,这才被宗主看重吗?宗主也真是,派这么个病秧子过来,我们怎么与仙宗那边的人斗啊……”
听见他的话,又一名弟子探过头来:“其实我也觉得,那种贵公子在宗派内享福就罢了,非要来此地做什么,我们还得费心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