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夜办公。
有了司马光给包拯打下手,甘奇出门而去,去看自己的那些弟兄们,而今大多有伤在身,皆暂住在府衙之内,开堂之时,也都要作为人证上堂。
府衙一个偏厅中,众人正在吃酒,见得甘奇进来,所有人全部站起身来,拱手喊道:“大哥。”
甘奇微微一笑,却是鼻头又有些酸,看着满座皆是伤者,甘奇脚步一时间停住了。
甘霸已然上前来拉:“大哥来得正好,快快入座吃酒,今日当真是畅快得紧,咱们此番,定然名震汴梁城。”
甘奇往前落座,狄咏已然在帮甘奇倒酒。
甘奇拿起酒碗,左右看了看,众人禁声,知道自家大哥要说话语了。
“我甘奇此生能遇诸位兄弟,不甚荣幸,此番厮杀于街头,诸位兄弟人人好汉,不枉男儿。拜谢,共饮此杯。”甘奇说完,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众人闻言皆连忙起身,加满碗中的酒,皆是饮尽。
饮罢,甘霸一脸憨厚的笑容:“嘿嘿……大哥,都是好兄弟,都是好汉子,大哥如此义气,我等岂能拖后腿?”
“能遇大哥,更是我等之荣光。”
“大哥威武!”
众人激动非常,狄咏最后才道:“大哥,以往我一直觉得这京城不该来,不该随着父亲到此受罪。而今遇得大哥,我才觉得这京城是来对了,若是当初不来,只怕抱憾终身。”
“再饮一碗。”甘奇一声呼喊,狄咏倒酒,甘奇单手再饮。饮罢又道:“一世人而已,兄弟难寻,这一辈子,情分在此,我甘奇必不敢忘。”
患难见真情,此话不假。这一次与国舅府厮杀,甘奇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面前这些人了。
不是甘奇要矫情做作,两世为人,甘奇依旧还是那个曾经的热血男儿,甘奇本就是个江湖义气辈。上辈子,有人为他两肋插刀,他也曾为别人两肋插刀,所以才有昔日富贵的甘奇,虽然结局不美,但是这种品质难得。
这辈子,甘奇又一次感受到了这些东西。甚至古人尤甚之。
老酒一碗一碗,似在庆功,似乎也是一种仪式一般,如那焚香跪地,歃血为盟。
夜晚,月明。
风尘仆仆赶路多日的司马光,即便疲惫不堪,依旧还在看着手中一份一份的卷宗,频频回头去看门外,门外还传来酒宴上的些许吵杂,他有些不敢置信,不敢置信卷宗之内记载的事情。
不敢相信堂堂国舅会做这般恶事,不敢相信那甘奇竟然如此舍生忘死。
包拯似乎看出了司马光的心事,开口说道:“君实,你可是在好奇道坚?”
司马光笑了笑:“待制依旧如此洞察人心啊。”
“本府收了他做学生,世间少有的良人啊,才德兼备。”包拯夸奖了一语。
司马光想了想,说道:“读书人?甘奇?下官似乎在何时偶然间有过耳闻,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诗词?还是文章?”包拯问了一语。
“对对对,文章,是文章,好似一篇《秋兰赋》,在并州官学,有个学生抄录传读,下官看过,当真好文章。”司马光终于是想起来了。
包拯含笑点头,不再多言。
“原道就是他,道坚,好字也。取字之人,想来也是个正派之人。”司马光停了停,又道:“却是他又能当街杀人,实难想象,实难想象啊。”
司马光是一个比较保守的文人,也不再年轻,对于他来说,一个读书人当街杀人,当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包拯闻言不语,却是嘴角上扬。
夜深,司马光左右伸展一下肢体,出门去茅房。
却正见甘奇从茅房出来,司马光准备上前见礼,甘奇却笑道:“君实兄,你也撒尿啊?”
司马光闻言一愣,哑然失笑,再答:“道坚是个妙人也,打招呼都这么……不同凡响。”
微醺的甘奇抬抬手:“你先撒尿,快去,我在门外等你,我有一件事要问问你。”
司马光带着疑惑进得茅房,一泡尿忍了许久,畅快而出,想着门外等候他撒尿的甘奇,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最后哆嗦几下,系上裤腰带出门而来。
甘奇还真在门口等候,司马光问道:“不知道坚有何事相问?”
“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砸过缸?”甘奇带着酒意问道。
“砸缸?”司马光想了想:“哦……你是说砸瓮之事啊?孩提时的些许小事,没想到东京都有人知晓了,道坚见笑。”
“还真有啊?我还以为只是传说呢。”甘奇答道。
司马光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情急而已,情急而已。我先去班房,来日闲暇,定当与道坚共饮。”
甘奇点头拱手,往偏厅而去。
落座,又是老酒无数,来者不拒,待得一轮过后,甘奇想起了刚才的司马光,开口与众人说道:“我与你们讲一个故事,就是新来的开封府推官的故事。”
“大哥快说,我们听着呢,什么故事?”甘霸大舌头接道。
酒酣的甘奇大手一挥,说道:“这个故事叫作司马缸砸光……不对不对,是司马缸砸缸。”
“司马缸砸缸?”狄咏疑问一语。
甘奇又摆手:“不对,是司马光砸光……也不对,司马光砸缸,这回对了。”
此时的甘奇,不免想起了一个面容慈祥的唐山口音老奶奶,自己也笑了出来。
“大哥,你莫不是吃醉了?”狄咏问道。
“没有,听我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