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千珩蹙眉打断,“时间有限,先说要紧事。”
许弋还维持着递出手机的姿势,“先生,他病了,情况很糟糕。”
这几天许弋虽然不能进病房,但和穆千珩其实也不是完全断了联系,发过那么几条短信。
穆千珩重伤昏迷,身边一直有人,很多时候夏绯云和穆商还有穆晚承这些人也在,所以许弋发信息内容必须慎重,避免别人拿到穆千珩的手机看到什么,听到穆千珩转入普通病房的消息之后他其实就给穆千珩发送过一条有关宋槿书的信息。
虽然只写了“已接”两个字,但接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穆千珩是明白的。
其实这个计划从头到尾宋槿书就是因为被牵连进来受一点罪,不存在危险,穆千珩心里有数,看到短信之后也就放心了,这几天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宋槿书,人在生死线上走一遭,想法总会发生一些变化。
那时他中枪后和夏绯云上车,倒在后座的时候其实有一瞬想要起身从车窗看他一眼,只是已经来不及,疼痛剧烈,血液从身体中流失的速度比他想的还要快,车子驶动的时候他阖上眼眸想着他苍白的脸,居然生出些许茫然和悔意。
他其实很害怕,他知道的,他以为他将他丢下了。
但没人知道,其实他自己也会害怕。
如果他回头,看他一眼,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宋槿书还在这个世界充满恐惧孑然一人,他不确信自己可以真的不管他。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和他告别,忽然就觉得自己对他太苛刻了,在他害怕的时候没能抱抱他,哄哄他,如果真那么倒霉死了,他觉得这会成为他带到坟墓里的遗憾。
做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知道里面的风险,但他不那么在乎,穆商不同于穆晚承,很难糊弄,赌注不够大是不行的,既然赌了,要是真死了,愿赌服输,生死他看的不是很重,但在车上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宋槿书了。
最后在病床上醒来,他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随之而来的是穆商,穆晚承,夏绯云……
这个世界,这些他肩头的担子也都一并回来了,在病床上痛的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在身边的不是宋槿书。
但那都是重伤和疼痛以及命悬一线时候的脆弱,多数时候他是不容许自己脆弱的,他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要做,想他的时间和空间都很有限,他想他只要安全就行,等他恢复了就会去见他的,他首先还是要处理好后续的事情。
他怎么也想不到,宋槿书居然又病了,所以听到许弋所说,怔了一瞬,“什么病?”
“他有慢性胃炎,今天复发了,而且很严重,疼得厉害,还……”
许弋有些迟疑,其实现在穆千珩的事情很多,而且伤也没好,不该说这些,但他担心现在隐瞒,到时候有个万一,穆千珩问责他承担不起。
“还什么?”
许弋硬着头皮道:“还咳血了。”
穆千珩脑子有些空,愣了几秒,“为什么会咳血?”
“不太清楚,”许弋说:“不多,就一点,我本来想带他再去医院做检查,他不配合,他说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不用管,最近他饭也不好好吃,晚上睡觉还会哭……先生,他真的很担心您,胃炎是神经性的,您给他打个电话吧,让他安心,他可能会好一些。”
宋槿书是有这样的毛病,以前他身体也总出各种各样的小状况,只要不是疼到无法忍受,他都尽量不去医院,这些穆千珩是知道的,但他却不知道他以前也曾咳血。
现在又因为他,旧疾复发。
他沉默了几秒,接过许弋手机,觉得有些沉重。
许弋很自觉地去了外面关上门,他拿着手机,屏幕上就是宋槿书的号码,按下拨通听着彩铃的时间里他有些恍惚,最后听到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有些沙哑的男声:“许弋?”
他的唇动了动,一时间居然想不到要说什么,只是听见他的声音竟有些心痛的感觉,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但又掺杂了一丝说不清的温暖悸动。
宋槿书又问了一声,“许弋,你有事吗?”
穆千珩听出他浓重的鼻音,轻声问了句:“你又哭了吗?”
宋槿书夜里没睡好,本是吃过药躺床上打算补眠的,电话里传来这个男音让他睁大眼,脑海陷入空白,手指也是僵硬的,他坐起身,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那边很安静,他眼泪顷刻间就落下来,“没……没有。”
但声音却是颤抖的,那端男音隔了几秒低沉响起:“别哭,我没事,好好的,很快就会去见你。”
他的手胡乱擦着眼泪,“你中枪了,还流血了……”
穆千珩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忽然想笑,但丝丝缕缕的疼痛在心中蔓延,他攥紧手机,语调变得格外温柔,“我真的没事,你呢?”
他两只手捧着手机,有些哽咽地道:“我也没事,许弋把我救出来了。”
穆千珩笑了下,“我说过你不会死在那里。”
宋槿书安静下来,当时他说这句话,他确实并不相信,他以为他是随意糊弄他的,毕竟当时情况凶险,谁也说不准。
“我听许弋说你现在胃炎复发,还……”
他顿了顿,眉心蹙紧,“咳血是什么毛病,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