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打量了一遍这个站在阴影里,身上挂满了彩灯绸带,似乎比人字梯还要瘦一些的人,无奈摇头。
商户的霓虹灯闪烁着,透过落地窗的薄纱窗帘折成毛茸茸的光团。隔壁家里的小孩为社区活动练习着《极地特快》里那首《wn》,稚嫩的童音断断续续地回荡在街道上。
“明天一起去买礼物吧。”亚连仰着头,把一只麋鹿玩偶往树枝上系。
神田挑眉,停下手里的活,他拿着一串纠缠成结的彩旗,脖子上还挂着两串整理好的。
“我以为礼物应该分别买。”
系玩偶的手顿了一下:“我是说,我们可以同路,然后分别选好包好,再一起回来。”
神田未置可否地撇过眼,余光里的少年咬着嘴唇。
挂彩灯的时候,亚连架起了人字梯,他踩在梯子上,执着灯绳,在圣诞树顶端绕了一圈又一圈。神田蹲在角落里安装好电源,拨下开关,晶莹剔透的led灯光发出绚烂的颜色,树冠上的五角星也亮了起来。
亚连踩在梯子上往下看,东方男子也正好带着询问抬起头来,灯光把他的脸映得一阵红一阵绿,亚连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神田,你的样子好蠢。”
神田皱眉:“豆芽菜你找死么,你以为自己好得了哪去?”
亚连咯咯笑着爬下梯子:“我去泡咖啡。”
好怪异的感觉。
打开水龙头冲洗杯子的时候,亚连闷声不响地想。
他能够轻易发觉,自从放假回来之后,神田不太乐意和他吵,就算是偶尔斗嘴用的也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曾经那种蕴藏着的强烈不满迥不相侔。某股情绪郁结在心里无处发泄,简直抓心挠肝的难受。
哪里出错了?他百思不解。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他抱着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在约好的街心花园等神田过来。那人穿着黑色长大衣,马尾用红穗子束在脑后,看着却一点也不显俗气。他提着的东西比亚连手里的还要大,用深色布艺口袋套着,好像生怕被看出是什么东西。
“一板一眼的家伙。”亚连撇嘴,小声说给自己听。
而神田的视角则只能看到少年的侧脸,他坐在碎石路旁的铁艺长椅上,双手把礼品盒放在腿上抱住,他裹着厚重的毛线围巾,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似乎正在咕哝着什么,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你说什么?”
亚连斜了他一眼:“没什么。”
神田无所谓地坐在亚连旁边。面前的空地上聚集着一群白鸽,看来是这里的常客,因为能得到路人给予的丰厚的食物。果然,身边的人见这群馋嘴的白鸟蹦蹦跳跳向他靠近,变魔术般从衣兜里摸出一小包玉米片,一捧一捧撒向它们。
“你……”神田张口结舌,“真是奇怪的嗜好。”他想到初次见面时那家伙在温德米尔湖边喂天鹅的情景,两个身影逐渐重合起来。
亚连耸耸肩,解释道:“本来想着来了城里,可能会给一些流浪猫狗准备食物,现在……既然没有猫狗,鸽子也没差。”
神田耳边又回响起拉比的话,他突然有些烦躁。身边的人似乎正玩在兴头上,干脆直接掬起一捧靠近地面,趁鸽子在他手心啄食的时候,偷偷用指尖触碰它们丝缎般柔软的颈子。
“两个月前那场空难,”神田突然说,“里面有你的父亲,对吧?”
亚连瞪大了眼睛,慢慢直起身子。
神田对这个反应很满意。少年带着疑惑和惊讶交杂的表情望过来,他只好解释:“你喝醉的时候喊过一个名字。失联名单里有叫这个的人,姓沃克。”
“……”
神田冷笑:“所以你的隐瞒根本毫无用处,不是吗?做不到滴水不漏,你自以为是的保护壳,只保护了你的自尊而已。”
“你在胡说什……”
地上围拢的白鸽显然等得有些不耐烦,纷纷张开双翅飞起来,落在亚连的手臂、肩头、礼品盒上,凑上去啄他手心的玉米片,没站稳脚的一直扑扇着自己的羽翼,蓦地有柔软的羽毛落下来。突然缩小的进食空间让这些白鸟十分不满,甚至有一只把亚连松散的白发当成了不友好的同类,张嘴叼起一撮,扯得亚连头皮生疼。
眼见此情此景,神田惊讶之余忍不住放缓了语气:“他死了,你无论如何还是会难受吧,像你这种连蝼蚁都舍不得伤害的家伙。”
亚连身子一僵。
“跟你无关。”他把剩下的玉米片抛向远处,抖掉身上的鸽子站起来,铅灰色的眼睛里分明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自以为是的是你吧,神田,凭什么管别人不愿意说出口的私事,甚至擅自下不着边际的结论。”
白鸽扑棱棱四面八方飞走之后,神田才看清面前的人,他好像很生气,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的围巾、头发、外套上都粘着白羽毛,显得狼狈不堪。
“我是在告诉你,”神田沉下脸,“你把所有生命视作珍宝,却把自己藏起来。这种愚蠢的行为,只会加倍伤害在你自己身上。”
亚连脸色一凛,捏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挥过来。神田皱眉,准确地捉住他的手腕,反手扣在背后。亚连听到自己的关节发出喀嚓的声音,疼痛从肩膀蔓延开。
“你打不过我,豆芽菜。”神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广场上的风还要冷,“二十年来没有被人这么逼过吧,不会憋坏掉吗?难怪脑子不太好使。”
恐惧感铺天盖地袭来。
内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