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闭上眼,没有再接话。
那个人说的对,即使生活曾经那样挫败过他,他依然单纯地什么都不懂,因此也无畏无惧。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让神田优那样的人都无法脱身吧。
「豆芽菜,你要是不会说话,我就乐得耳根清静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为你高兴的。」
一语成谶,神田突然感到了痛。
“失语症在神经类疾病中不算罕见,但患者群体主要是因脑血管疾病引发失语症的中年人,另一种则是婴幼儿,很少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因为脑外伤导致这种结果,并且是最严重的完全性失语……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无法向你说出他想表达的东西,就像他的大脑里有一根链条被切断了——那便是形成表达与将表达转换为语言的链条。患者的血肿情况本就很复杂,如今又引发了这样的结果,虽目前无性命之虞,但现状也足以让人沮丧……”
“我不会丢下他。”神田打断林克的话,这个男人让他很不舒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知道墨菲定律吗?”林克轻笑。
“有可能变糟的事就一定会变糟?”
林克深吸一口气,他仰着脑袋,让自己的额头探出树荫,暴露在冬日并不算温暖的阳光里。
“神田优,我和沃克认识六年了。站在他的角度而言,我比你懂他得多。”
神田一愣,觉得手里摩卡便捷杯的温度骤然下降。
“我说过我不会丢下他。”他冷冷道。
林克笑了。
“你对我有敌意,神田先生,我觉得现在这样没法和你交谈。”他说,“在把我列为危险人物之前,你最好先揣摩清楚自己的心思。”
“他需要系统并且专业的训练,能否康复却是未知数。我会联系认识的医生按时观察他脑内那两块该死的东西的变化情况……噢,不过不用感谢我,你的任务更艰巨。我知道你是医学生,虽然和神经学根本不沾边。所以如果你不能胜任,就去找专业医生来。”
林克抬起身子,整个人隐在树荫下:“但是一旦选择了后者,你就不能插手。”
“喂,”在林克起身那一瞬间,神田开口问。
“亚连·沃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刚落,便见那男人猛地转过身来,神情凌厉。
“这是你该问自己的问题,神田优……你最好别让我觉得,你是个废物。”
我也希望你不是。
林克离开时这么想。
他可不是会甘心被你护在手心的烛火,如果你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去找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他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他比你更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你怎么想他。你们已经相互误会过一次,但那次没有产生任何重视,或者你们的反思。亚连·沃克不会让自己亏欠你,因为他的自尊,当初没有,以后也不会。
是的,他就是这么一个麻烦的烂人。
和亚连相处的氛围突然变得安静了,或者说直白些,变得压抑了。神田不忍心用这个词,他不想承认事实。
恋人就默不作声地坐在身边,脸上一直挂着惶然。他选择不发出无意义的声音,所以反而像真的哑了似的,这不像他。他的眼神一直在闪烁,小心翼翼的样子。本应轮到神田来打破的宁静,却因男人的心不在焉而持续了很久。
“喂,豆……亚连。”
亚连抬起头。
“反正你也听不懂……早知道就早点这么叫你,也不至于让你这混蛋总是心里不平,找我吵架。”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会等你好起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你这家伙最好也好好配合,不要旁生枝节,事情不会更糟糕了。”神田望向窗外,“不会了。”
“那个叫林克的人说会协助我帮你进行康复训练。”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他这么质问的时候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对方仿佛感受到一般也缓缓将视线挪回他身上,神田看到他的不安,叹了口气,按住他的手,握上。
现在的两个人,都迫切需要在对方眼中汲取一些鼓舞人心的东西,勇气,希望,和迷恋。
“这不是我想听的说辞。”
缇奇·米克灭了烟,让趴在对面的女孩咬了咬嘴唇。这是个暗示性极强的动作,这代表烟鬼先生产生了抽烟也不能解决的情绪,他瘦削的轮廓里两只琥珀色的瞳仁一旦盯着什么人,就很容易让对方深陷,或者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