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义八到来时,见到亭中好酒好菜很是欢喜,尤其是这一座漂海亭。坐在亭中饮酒,人如海中浮萍,随波逐流,此乃人生一大快事。人生难得随性,尤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贤弟,我这岛上风景如何?”莫须幽乐呵呵地朝随义八举杯。
随义八亦举杯,爽朗笑道:“老大哥当这岛主可惬意?”
莫须幽抚须笑道:“自是十分惬意,你又如何?我听闻你这些年在江湖中混得不错,还以为你早将我这老大哥给忘了,今日竟会来岛上看我,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随义八惭愧:“愚弟不才,确实有一事想要请教老大哥。”
“贤弟但说无妨。”
随义八与莫须幽有着过命的交情,二人能成为忘年之交,也是因为二人的秉性相合,脾气相投,随义八当下也不再客套,便将近来江湖中自己所有的遭遇一一与莫须幽说了一遍。
从东门主请自己上美艳山当说客开始,到好汉寨孤瓢一死,又到后来女昭派叶素清受辱,再到索命阎王席铁树殒命。接下来又说起韩王之死,梅山主杀死自己的“善”,后练成绝世邪功“九张机”,当说到“朝起战瓮江暮色战敦煌”时,莫须幽已心潮澎湃不能自抑,非要随义八将那过程细细说了一遍又一遍。
可惜随义八只赶上玉门关一战,并未亲眼看见瓮江一战。
说完玉门关一战,随义八提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缘由。
“自从我亲眼目睹那梅山主仅用一招击败了羽阶境的贺兰缁,便再也不能心平静气。那贺兰缁已是江湖中绝顶的高手,却被那人轻而易举地打败了。若非亲眼所见,我实在不敢相信。”
莫须幽突然老泪纵横,握着随义八的手说道:“贤弟真是何等之幸,竟能有机会亲眼目睹那举世无双的一战,为兄心中真是万分羡慕啊。”
随义八拍拍莫须幽的手背,感叹道:“老大哥叱诧风云多年,便是让你亲眼目睹,想是也不会像愚弟这般没用。”
“贤弟何出此言?”莫须幽这才注意到随义八清减了许多,神色也颇为憔悴。
随义八叹道:“自那之后,我心不堪其扰。”随义八将自己近来难以入睡,时常惊醒的情况告诉了莫须幽。
莫须幽听闻了他的情况,也有几分担忧,忙传来弟子吩咐:“速去请黄大夫出诊。”
待弟子领命而去,莫须幽对随义八道:“贤弟放心,这黄大夫是我多年好友,最擅疑难杂症,有他出马定然药到病除。”
随义八点点头,且也是放心了许多。
为方便黄大夫前来诊治,随义八随莫须幽回到岛上屋舍之中。
屋中,黄大夫正专心替随义八把脉,片刻后,他又让随义八伸出舌头来看,看完之后摇了摇头,又让随义八解衣。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莫须幽观那黄大夫面色不善,也有了一分焦急,待随义八穿戴整齐,莫须幽忙向黄大夫追问。
“黄大夫,你有话直言,千万不要有所隐瞒,我这贤弟心胸开阔,便是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也不会寻死觅活。”
随义八听了在一旁干瞪眼,心道你还真是了解我。
黄大夫一边开药方一边说道:“并非什么不治之症,随少侠血气方刚正值年少,不过害了一点相思,然而所修刀法刚猛无比,不得妄动妄念,是以有些走火入魔。我这一药方能凝神静气,你且吃上几日,定然无碍。”
语音未落,但听随义八拍桌叫道。
“啥?你说我害相思?你这老头也不怕闪了舌头,竟胡乱说话?”
“贤弟,贤弟啊,稍安勿躁,切莫动粗,黄大夫已近百岁之龄,他的医术精湛,不会诓骗你的。”
莫须幽在旁苦苦劝架。
“他分明是信口雌黄,我看他根本就是个草菅人命的庸医!”
“你你你……你这黄口小儿,胆敢辱没老夫名声,老夫本念你是岛主义弟,有些话不便直说,怕你难堪,你却罔顾老夫一片好心!”
“你那究竟是好心还是驴肝肺你可要说清楚!”
那黄大夫许是气急了,竟也学那随义八拍桌叫道:“好!既是如此我便告诉你,你心潮涌动内息絮乱,已是走火入魔,所谓刚极易折强极则辱,若你不稍加克制,届时奇经八脉阻绝,功法倒行损伤根本,怕是我祖师爷在世也救不了你!”
“我师父于知命之年勘悟流煞十式,当初那绝命之人练不成,我师父却练成了,我承他衣钵得之真传,区区走火入魔又能奈之我何?”随义八这一番话说得极为狂妄,那黄大夫听了简直都快气晕了。
挡在两人中间的莫须幽实在是左右为难,这黄大夫今日也是触了随义八的逆鳞,自从他的师父身故之后,相思二字绝口不提,他曾在师父坟前发了毒誓,此生绝不会像师父那般为情所困不能善终。可如今他的心湖被人搅乱,更有走火入魔之征兆,这叫他要如何承受?
但看两人僵持不下,莫须幽福临心至,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停停停,你们都冷静下来听我说一句。”
两人仍在争吵,无人理会。
莫须幽遂一拍桌,将桌拍断。
嘣的一声响,桌裂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