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格瑞在病床上坐起了身,他把被子抱在胸前,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病得很重,你给我找一个医生过来。”
女护士当然找不到医生过来。
场面一时陷入沉默,手术刀被女护士攥紧,微微抖动,鲜血滴滴答答地向下流,在地板上逐渐汇聚成了一小滩。
医务室地板是光滑的大理石,那些汇聚起来的鲜血又很快四散开来,像是地板上开出了一朵朵花瓣狭长的花。
格瑞的视线放在了那些鲜血上,又慢慢地挪到了女护士双脚的高跟鞋上——那是一双纯白色的高跟鞋,尖头细跟,因此敲击在地板上才会发出那么尖的声音。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高中生,格瑞就像其他大多数男生一样,对女生、以及女生的日常用品了解甚少,但和大多数男生不同的是,格瑞对此也兴趣缺缺——到现在,他猛然注意到这双高跟鞋,脑子里才迷迷糊糊浮现起一段记忆。
不外乎是金的姐姐秋,曾经刚刚上班第一天穿高跟鞋,因为不习惯就崴了脚的事情。
——“高跟鞋不好走啊,尤其是刚下完雨。”
那时候的秋愁眉苦脸地敷着脚踝,对两个担心不已的小男孩这么抱怨了一句。
这倒是很好理解,高跟鞋本来就不好走,跟越细越难掌握平衡,如果地板还湿乎乎滑溜溜的,更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格瑞把床头的点滴架拽了过来,慢慢地取下挂在上面满满一袋的生理盐水,他撕开那个袋子,把盐水往地上倒——女护士看起来恨得咬牙切齿,格瑞几乎能听到她的牙齿上下挤压发出的咯吱声。
“你不给我找医生来,我很不高兴。”格瑞盯着女护士,一字一句地维护自己的“人设”,“我生病了,却没有医生,所以我不打点滴了。”
那一袋生理盐水很快倒光了,地上晕开了一些水,但还不够。
格瑞把紧挨着病床的柜子打开,看了看之后,拿出了放在里面的两瓶酒精。
虽然不多,但是聊胜于无——其他的药品他不敢随便倒。格瑞就算再怎么聪明,可他还只是个高中生,而很少有哪个高中生能对医务室的药品用剂知之甚详。
保持谨慎总是没有坏处,格瑞不想成为电视新闻里那种不小心混合两种清洁剂结果死在厕所里的倒霉人。
两瓶酒精很快也倒光了,病床周围的地板变得湿漉漉的,格瑞看着这样的大理石地板都不知道自己的室内鞋撑不撑得过去。
他看了看女护士的细高跟鞋,感到一丝安慰。
格瑞向着床边挪了挪,两条腿伸出了床沿垂下去晃荡着,脚却没有沾到地板,他观察着女护士的表情,发现对方开始变得焦急,绷带缝隙中露出的眼睛隐隐发红。
机会只有一瞬间,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