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板着脸,神色难得一见的严肃。他连抢点心都不抢了,干脆把沈剑心手臂抓来把那脉象诊了又诊——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听着,沈剑心,我方才诊的这脉……太特殊了,绝不可能有错误,你腹中确实已有一个胎儿。”
李忘生又重重的重复了一遍,正如沈剑心刚做的一样。
“沈剑心,你确实有了。”
“……不可能。掌门你也知道,我是个合仪,而且是个男性合仪。众所周知,男性合仪怀孕是根本不可能的——”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沈剑心近乎手足无措,几乎都要都不知道四肢该如何摆放。李忘生把他好好按回椅子上,语重心长道。
“听着,沈剑心,我知道你现在对自己有了这件事非常震惊和不敢置信,但我必须告诉你。
“你腹中的孩子已经三月有余,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辩解这些事情,还不如快些想想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沈剑心发愣半天,好歹意识清明些许便听到这句问话。他面色更白了几分,原先受惊的煞白近乎成了青白色,嘴唇张合几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吗。
桌面上沈剑心的佩剑还放着,精巧的木牌也静静地挂在剑柄上,悬空轻晃,金黄色的流苏摇出一点亮光。沈剑心不住的把视线停驻在上头,忍也忍不住,直到眼眶发酸,那个“叶”字在眼前闪过,硬生生憋了回去。
——叶英。
沈剑心把这个名字拆成了音节再拼凑起来,千万种搭配里他只觉得这个名字最好听。他曾偷偷将自己的情感搅得细细碎碎,混着这个名字,翻来覆去的在唇舌间过了一遍,只觉得满心满口都灌满了甜腻粘稠的蜂蜜。他本以为找到情缘的事情要往后再耽搁,但这会儿他已经有了心悦之人,来势凶猛躲也躲不了。
沈剑心还是没有把叶英的名字说出口。
他这三个月来,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之中被妊娠的不适感惊醒,无数次腾跃屋檐飞角时候的小心翼翼,无数次的在挥剑时候收敛幅度,只为不伤及腹中生灵的举动。
——早在刚开始不久,沈剑心就早已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并不傻,他早就在第一回异常以后蒙了面偷偷问过郎中。但他只是躲,自欺欺人也好,装不知道也好,这件事情藏起来最好。
“这让我怎么说,我能怎么说?”
沈剑心声音里头都覆上了厚厚一层冰霜,他在生自己的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身是侠客,心亦磐石。他本该不像少女一般作小女儿扭捏姿态,但这会儿他又不得不犹豫起来——我该怎么办?
他又想起了叶英。
天人之姿也不足以形容他的风貌。藏剑山庄庄主,心剑叶英,天字榜第二的高手,坐拥天下迷妹无数——却不会武功,独自背负偌大包袱,承担如山责任。名剑大会时候,沈剑心为他挡了三掌,附送一句“你是我眼中的叶英”。就这三掌以后,他们便成了至交好友。
——沈剑心只觉想笑,他这算是哪门子的“至交好友”,有哪家朋友整天只想着自己同性友人的音容笑貌,甚至还会做有关至交好友的暧昧绮梦?
他那回从梦里惊醒,满身是汗,被褥里头已经乱糟糟一片。梦里的叶英与他行了云雨之事,沈剑心虽然性子弯弯绕绕不多,但是这点常识还是懂得的。
更何况这最后不再是梦,而是成了现实。
隐忍,迷乱,欲念。
沈剑心从未见过叶英露出那样的表情。初见时候也好,名剑大会也好,后来的相处也好,直到那个中秋之前——叶英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近乎让沈剑心失了魂魄。
他本可以轻而易举挣开叶英的束缚,可他却鬼使神差的任了施为。他不舍得运气伤及叶英分毫,又从内心深处渴望从叶英那里得到些什么。他明白这是错的,这是趁人之危,cuī_qíng_yào被歹人下在酒里这种事,谁又想得到呢?
但是他又忍不住甘心捧起那鸠酒,一饮而尽。
合仪不似地坤一般有自体润滑的方便,初尝人事的两个人都分外莽撞,只是清醒不清醒的区别——这个时候大抵两人都清醒不了。
干涩紧致,进入少许就已经极为困难。桂花酒姑且搭了把手,甜味混着酒味特有的辛味,搅得思绪和身体都快要一片泥泞不堪起来。花酒味甜,似乎可以把疼痛一起掩盖掉。
沈剑心满身痕迹在天刚蒙蒙亮时候醒来的时候,差点没有缓过神来。他稍动一下腿脚,难以启齿之处便传来疼痛感和液体漏出的感觉,沈剑心登时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一大片,恐怕全涨红了。而叶英作为始作俑者,在他身侧睡得香甜,这反差实在太大,沈剑心揉了两下腰背匆匆套上衣物,连清理修整一下也不敢做。
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剑心不是很会掩饰自己的想法,早在他眼神不住往木牌上飘的时候,李忘生就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事实。须发尽白的掌门捋了捋胡须,长叹不已,暗道这等孽缘竟会发生在这人身上。
“你不说也罢,如果是叶庄主的话,以藏剑君子之风,不应对此事不作回应。怕是你匆匆离开,连告诉也没告诉他吧?”
“告诉他?我怎么说?直接告诉他‘你最好的兄弟其实不想跟你做兄弟,他想跟他做情缘,连孩子都怀了一个’,然后连兄弟也做不成?”
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