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里,白亦荣写道:“快要十八岁了,可我依旧没有成年的感觉。”
十八岁,大部分人准备升学考试,有人在埋头反复地做着题,抬起头,看着空白的黑板下,记录着升学考试的倒计时,忽然感到天崩地裂,内心无数小人在齐齐哀嚎,可是没有人听得到。
无人听得见这无声而痛彻心扉的哀嚎。
十七岁的白亦荣,戴着耳机练舞。他汗流浃背,长睫毛上沾染着汗水,像是眼泪。一同的练习生有些担心,叫着他名字,他答应着,抹去睫毛上的汗,继续练舞。
耳机里的音乐嘈杂而喧嚣,震得白亦荣耳膜发疼,可就算这样,也不愿摘下来,更不愿意停下来,一如遥遥无期的未来。
十一点才吃上晚饭。首尔的大街,华灯永在,与任何繁华城市一样惹人留恋。
可白亦荣在日记里坦白,“我讨厌首尔,它使我像个异乡人。可是,我也不知自己的家乡在哪里,母亲在的杭州?或者父亲在的伦敦?他们都有了家庭,我是多余的。我只能在首尔这座陌生的城市生活下去。”
迟来的晚餐热气腾腾。忙着给年长的几个人准备碗筷,等白亦荣自己坐下来时,发现已经失去胃口。
饭桌上,有练习生提起他的名字,说:“听说那个公司特意找过你,为什么不去?”
公司的艺人都是东方神起、少女时代等,一等一的韩流偶像明星。
疲惫的众人明显被这个话题调动,不由你一言我一语道:“啊,少女时代!”
“对对对,少女时代!听说星探来找亦荣,非要与我们公司社长谈一谈,说要带走亦荣……”
“那是!亦荣的脸是多好看、多高级的脸!不输给任何出道艺人啊!”
众人的热烈,反衬出白亦荣的茫然无趣。
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念古诗词,念过一句“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从前他不能理解,现在忽然有些明白。
大约就是这个状态。
身边的练习生哥哥推了推他,让他说句话。察觉到他至始至终担忧的目光,白亦荣笑了一下,语气温和道:“传得太夸张了。社长叫我过去是续约练习生合同的事情,其余的,不过是随便问了一句。”
众人不肯放过他,追问那结果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可以去公司。
他摇摇头,说:“没有后续了。”
想到这最有前途的少年也被现在这个小公司耽搁了,众人不由一同发出惋惜的声音。身边的练习生哥哥安慰似地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搂住他肩膀往怀里带。白洺潮笑着躲开。
姜义建靠着路灯,没有再往前走。
路灯笼罩的光,像舞台的光,照得他匀称高大的身材如模特般。走在前面的尹智圣等人,不放心他一个人留下,转过头试图最后一次说服他回去。
尹智圣一转身,姜义建就知道他的担心,抬起手挥了挥,大声道:“智圣哥,你们先回去吧,我想独自静一静。”
知道这个弟弟最近心情不太好,尹智圣最终没有再坚持,跟其余人一起先回宿舍了。只剩下姜义建一个人,倚靠着路灯,目光放远,望着零点的首尔街道。这附近不是什么热闹的地区,静悄悄的。
一片落叶随风旋转,在地面上独舞。姜义建看着这片落叶,眼神低垂,认真想着自己的未来。
从小学习不好,只会跳舞的他,来首尔当练习生准备成为偶像出道,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首尔的偶像练习生上万,又有几个出道?何况他所在的公司,还是个不知名的小公司。
“果然该去加拿大那边啊……”他自言自语道,想到加拿大那边还有亲戚在,去那边工作或者学习,是条更能看得到未来的路子。
未来……
这个词让他觉得迷茫。抬起头,看着首尔凌晨的街道,笔直清晰,一眼就能看得到尽头。
“如果未来是这样就好了。”他嘟嚷着,又低下头。
这一次,什么都没想。
有人从身边走过,掠过一阵清风,姜义建适时抬头,看见一个戴着耳机,帽子压得很低的少年走过去。
他听着歌,似乎没发现有人,然后突然双手伸展,面对前方无人的街道。少年很瘦,风吹过去,他的白色t桖飘起来,像大海浪潮翻起来的白色水光。
姜义建正是无趣,干脆观察起这个背对他的少年起来。听歌的少年,随兴跳起舞来,近来火热的某女团舞蹈,被他跳得几分诱惑,几分力量美。
跳得兴起,少年转过身,舞动的身体突然僵住。因为发现了路灯下的姜义建。
姜义建感受到少年那份尴尬,想着怎么化消,就见少年拼命压低帽檐,然后不自然地朝他招招手,算是打招呼。
姜义建配合地抬手,挥手,打了招呼。
二人对视一会。姜义建开口道:“练习生?”
少年“恩”了一声,又压低帽檐。
其实从始至终,姜义建都没有看见少年的脸。想来这事被陌生人撞见的确丢脸吧,他很理解。接着便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