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宪明这次倒是没多解释,也不管女孩厌恶的目光,直接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长椅上。他两条腿微微分开,手肘搁在膝盖上,手指交叉。女孩见状登时就要起身走人,却听到青年忽然说:“其实我有一个妹妹,算起来,大概和你差不多年纪。”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朗且干净。女孩眉头死死锁住,站起来的动作却缓了缓。林宪明并没有看她,金色的马尾随意垂着,衬衣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颗,露出一小截锁骨。
“我们家小时候特别穷,很长一段时间连饭都吃不饱。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不得不离开家乡,来到这里。我十多岁就欠了一大笔债,每天活得很苦,但一直想着,总有一天我能把钱还了,然后就能回家了。”
“我做过很多那个年纪的小孩不应该做的事情,每天看到太阳都觉得庆幸,因为我又多活了一天。那个时候我经常会想,妹妹现在在做什么呢?母亲的身体还好吗?我还差多少钱可以还清账?他们一定在等着我回家吧。”
“但是真的等我攒够钱的那一天,我却回不了家了,”林宪明十指交扣在一起,尽量放轻声音,可女孩还是从他紧蹙的眉心看出了泄露的情绪,“我的雇主告诉我,我的母亲早在五年前就死了,我这些年给家里的钱都进了他们的口袋。我的妹妹也来到了这里,而且被卖给了一个有钱的人渣。”
“你没有来得及救她?”
这大概是女孩见到他以来说得最平静的一句话。
“没有,”年轻的杀手不知不觉握紧拳头,目光悠远,仿佛透过博多湾吹来的风看到最不愿触及的过往,“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被那个人渣折磨死了。”
“你后来杀了他吗?”
林宪明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杀了,砍得血肉模糊,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女孩倒是没表现出多么惊讶,冷不丁转了话题:“我家原来就住在这里,父亲、母亲和我,虽然日子不富裕,但也说得上和睦。”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街道。
“在我第一次知道父亲是做什么的之后,有一段时间特别生气。为什么其他家的孩子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而我却不行。我曾经和母亲争吵过,我觉得这对我不公平。母亲只是抱着我哭,什么也不回答。”
“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女孩收回手指,放在眼前看着她刚做好的指甲,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做指甲,“那个男人做什么都跟我没关系。我只要做好我自己就可以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工作,我有我的生活。但事实上,我发现我太天真了。”
女孩忽然转向林宪明,笑了笑:“你觉得你妹妹做错过什么事情吗?没有吧。你们只不过生在了一个贫穷的家庭而已,你们和所有人一样,想拼命活下去,但结果呢?”她又指了指自己,“结果就是我所有的努力因为一个人,全部没有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妹妹很像,你希望找到我,以弥补你救不了她的遗憾?”
“但是很遗憾,我和她不一样。”
女孩缓缓站起来,走到青年身前,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条线,显得单薄而消瘦。
“她或许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等你来救她,而我不会再期待任何人。”
林宪明仰起头,看不清她阴影中的表情。
“你去告诉那个男人,我永远都不会回去了。”
手机响了三次,才被自己听见。林宪明下意识去翻背包,发现今天自己穿的是男装。他只得从口袋里掏手机,掏到一半又察觉出,眼前的环境十分陌生。他从街心花园走出来,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女孩早已不见了,他漫无目的地顺着海边走,结果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海水化作看不到边际的墨汁。气温骤然降下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手指被冻得有些僵硬,好不容易拿出电话,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名字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不是还有个人在等我回家吗……
憋了一天的情绪好像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他翻了翻之前的几个未接电话和信息,觉得鼻子更酸了一些。电话铃声在海岸显得突兀而焦灼,年轻的杀手吸了吸鼻子,慢吞吞接起来。
不过没等他“喂”一声,电话那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问话:“你现在在哪儿!”
语气比想象中着急得多,甚至急到不符合马场的一贯作风。心中那条时常紧绷的弦被拨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但这也足以让训练有素的杀手升起全身的警觉。他先是实话实说“具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在西区的海岸线”,紧接着追问,“出什么事了?”
对面的男人大概在开车,老式翻盖手机免提模式的效果不太好,能听得出杂乱的背景音。男人并不废话,直接讲重点:“事情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那个女孩现在在哪儿。”
林宪明下意识回答:“天黑之前我还见过她,现在大概去高良达也的公寓了。”说完觉得不太对,连忙追问了一句:“什么叫和我想象中不一样,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上午你和他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靠,你在我身上放了追踪器!”
“不是,是我不放心你,一直跟着,”前一句还宛如吃了炸药一般的青年立刻没了声,马场此时却顾不上调侃他,简明扼要地解释:“不过我没听到最